被这位热爱动物的学生述说的故事里的主角名字吓出一声冷汗的辅导员好不容易在欧尔格小声的“是宠物名不是真人”的提醒安慰里找回声音:“请、请放心,我们不会做这种事的。所以拜托你,口田君,回来这里好吗?”
“万系少女,这个时候就不……”
“能够在最后见到想要见到的人;能够和喜欢的人一起玩最后一次;能够在最重要的人的陪伴下走完最后一程——这是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所以它才能够坚持那么久,风餐露宿地找到你。”
“所以我真的不是什么,值得安德瓦那么努力的家伙啊。”在淅淅沥沥的雨点里走到不远处的老树边,鸣海招呼众人和呼哧呼哧地叼着球的“安德瓦”一块来到密密的树荫下避起了雨,自己也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乖巧地趴在自己身边的长毛犬的毛。
“……?安德瓦?”
注视着蜷缩在角落里啜泣的褐发男人,又看了看被欧尔格按着肩膀无声地安慰的口田,万系沉默了一会,说出了令所有人:“安德瓦它,走得绝非毫无痛苦。”
“狗的胰腺与肝胆管共同开口于十二指肠,如果胰腺发炎,大量分泌的胰液有很大概率会混入肝胆管,并随之进入血液开始‘消化’其它的器官。每一次呼吸和奔跑大概对它来说都如刀绞般疼痛——”
在混杂着泪水的雨水中,年迈的牧羊犬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呼吸。代替过分悲伤的主人和口田,欧尔麦特和万系用从仓库里找到的铲子,于已经满是杂草的玫瑰花园里给它挖了一个小小的坟墓,以枯萎的蔷薇藤和朽木为它立起了简单的墓碑。然后在雨势转大的前一刻,带着几乎哭到无法自已的二人回到了避雨的仓库。
“安德瓦也一定是这么希望的。对吧,安德瓦?——安德瓦?”
“但是,即便如此,它还是喜欢你。”站在鸣海身边的万系视线被连绵细密的雨幕所吸引,“不管你自己怎么想,也不论你如何评判自己的行为,它都喜欢你、你都是它最重要的人。”
“那也是为了安德……它的生活着想吧?”看着努力挤出灿烂的笑容,揉着将球叼回来的白毛狗的脑袋夸奖它干得好的鸣海,实在无法正常说出那个名字的欧尔麦特为他辩解道。
老师好不好?”
伴着白色牧羊犬兴奋的叫声,再次将球抛出去的褐发男子苦涩地笑了笑:“哈哈哈,或许有这种因素在吧。但当时……对不起,我满脑子只想着钱而已——现在的这一切或许就是我的报应。”
抬起头的黑发辅导员用那只黑亮的眼睛直视着等待着自己答案的学生,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因为,老师我没有钱!!”
“安德瓦是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老爹带回来的礼物。”从仓库里翻出一个瘪下去的棒球,用万系把针管和血压计的气阀结合做成的临时打气筒重新把它吹起来的鸣海在白色牧羊犬尾巴疯狂的频率里将球扔向了远处,“然后他一直陪了我这个不成器的败家子十几年,直到父母去世的我挥霍到连手表、车子、房子,所有的一切,包括他都一起卖掉。”
“但是,”第一次用强硬的语气打断了“欧尔格”前辈的话,在更加悲伤自责的男人面前蹲下的女性认真地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盯着他掩藏在手下的眼睛位置,“它非常幸福。”
“不要!!!”情绪激动的口田毫不犹豫地回绝道,“总是这样!!之前霍克斯的时候也是,爸爸说好不会把他送去安乐死的!!结果等我回家的时候,霍克斯他已经……已经……”
“……我们先回鸣海先生的住处吧?”走上前,将手放在怅然若失的学生肩上的万系轻声说。
“不要!!我不相信!这孩子……这孩子忍耐着痛苦长途跋涉就是为了见曾经的朋友,他那么努力地活下去,明明那么拼命了……!可是大人总是这样!喜欢以自己的意志做决定!明明这孩子还不想死啊!!不论多么痛苦,他都坚持着想要继续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啊!为什么要用人类自己的判断去决定他的生死呢?!”
“……”
这话实在是太真实太有说服力太有理有据了,哪怕是口田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也就在他发愣放松怀抱的时候,麻药总算失效的“安德瓦”从他的臂弯里挣扎着钻了出来,歪歪扭扭东倒西歪地撞进了蹲身的鸣海怀里,发出虚弱却兴奋的“呜呜”声。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看法吗。”在平日极度沉默寡言的学生爆发的感情和想法里沉默了一会,万系向他弯下了腰,“对不起,口田君,我之前说那些话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这些。但是现在,老师向你保证,老师我绝对不会做出欺骗口田君,悄悄将安德瓦送去安乐死的事的。要问为什么——”
“虽然我没有任何立场说这些,但是,如果你也对它这种决心有所感触,”伸出手指,指向在他们最初进门时被对方匆忙藏起、
“如果你也喜欢它,却又感觉受之有愧,不如想办法让自己成为一个你自认配得上这份喜爱的人,而不是一味地拒绝它,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