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夏日宴会结束,宾客已经退场,家政公司的服务人员在花园草地上连夜收拾残局。夜风夹杂着水汽刮到脸上,顾偕起身关上了书房的窗户。
台风由南向北,此刻正停在费龙城,明天这个时候就会笼罩在纽港市的上空。
墙上挂钟叮叮当当敲了一声响。
凌晨一点钟,朱砂应该不会这么早睡,顾偕想。
他摸出手机点开了帝国酒店的客服服务目录。
出轨的男人总是对爱妻无比体贴,用送礼物和花言巧语来弥补他们的心虚。道理相似,顾偕知道他现在正在用体贴朱砂,来弥补他让朱砂白跑这一趟的愧疚。
他不想让朱砂与柏素素见面。
他虽然没限制过柏素素去深蓝,但柏素素识趣懂事,除非必要否则很少出现在他工作场合。朱砂私下没有社交,柏素素的文艺圈也不会与金融圈重合,所以一年来相安无事,他与朱砂之间巧妙地回避了柏素素的存在,心照不宣,绝口不提。
现在,要他亲手打破这个平衡,这怎么可能?
从一年前,他与柏素素重逢开始。每一次见面,他对朱砂的愧疚都难以言喻。只要朱砂在场,他就想把柏素素藏起来。
他不是担心柏素素会在朱砂面前对他做出什么亲密举动,而是他害怕看到朱砂毫不在乎的面容。
他宁愿朱砂恨他,也不想看见朱砂向他举杯,祝福他和柏素素百年好合。
手指在各种时长种类的按摩服务中在屏幕上一一下滑,就在顾偕点下“确认付款”的一瞬间,手指轻轻一缩,旋即退出了按摩界面,点了瓶柏图斯送到朱砂房间去。
虽然帝国酒店提供的是正经合法的肩颈按摩,但谁又保证这不会提醒朱砂可以叫个漂亮的小男孩来酒店给她做不正经的按摩,毕竟长夜漫漫,无所事事。
顾偕单手扯开了领带,光是想想这样的画面,他就抑制不住暴怒的心。
屋外夜色深沉,风声呼啸。
把朱砂派出去,真是他十年做过的最糟决定。
以后如非必要,要么他带着朱砂一起出差,要么就让别人出去。
顾偕冷笑一声,觉得自己就像个担心老公出差会嫖娼的怨妇,朱砂为什么就不让他省点心!
当当两声门响,蓦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
“顾先生,”安保队队长推开门,站在办公桌前毕恭毕敬地一点头。
顾偕压下了心中莫名升起怒火,淡淡开口:“怎么处理的?”
“按您的吩咐,把他教训了一顿,让他以后不准再出现。”
“他来做什么?”
“……那小子嘴挺硬的,怎么打都不说。”安保队长面上一讪,有点畏缩,瞄着顾偕的脸色,见他眉头越绷越紧,连忙说道,“他身上好像有伤,没揍两下就吐血了。”
“他现在在哪儿?”
“本来是扔到公路上了,又怕死在山里不好交待,就派人看着他,打算看他快咽气了再送到医院。但那小子运气挺好,刚扔到路上就有人叫了救护车把他带走了。”
房间里安静良久,安保队长背在身后的双手握成拳头,十分忐忑地等待顾偕的责骂,但顾偕却淡淡地说了句:
“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顾先生晚安。”
安保队长松了口气,转过身往外走,身形却微微一顿,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让他别节外生枝,可身体仿佛脱离了大脑指控,转身退到办公桌前。
顾偕轻轻一抬眼皮,问道:“怎么了?”
“……”安保队长嘴唇嚅动,络腮胡抖了抖,犹豫地说道:“我们刚动手时,那小子说了一句‘你最好把我打死,但只有我能找到他’。”
顾偕压紧了眉心:“然后呢?”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说了。”
“好,你出去吧。”
房门轻轻关上,走廊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书房内十分安静,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隔着窗玻璃模糊又朦胧。
顾偕靠在椅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涌上心头。
——他和朱砂之间一定不止如此。
——你最好把我打死,但只有我能找到他。
“他”是谁?是“他”还是“她”?
找谁?
难道他绑架了朱砂?
顾偕极轻微的摇摇头。他笃定朱砂和邵俊之间不仅仅是嫖客与男ji的关系,但是朱砂和一个男ji能有什么秘密呢?。
他捏了捏眉心,抓起手机正要拨出某个号码,手上却突然一顿,似乎想了什么,接着又慢吞吞放下了手机,正巧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喂——顾先生您好,我是帝国酒店客房经理,住在898号房间的朱小姐已经退房,请问您点的红酒要退订还是挂在朱……”
顾偕脸色一变:“她什么时候退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