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陈散是被一条臭烘烘的shi润舌头给舔醒的。
正值五月好时候,整个中原地区开始进入燥热期。路上行人多数也都穿上了短打,最多不过是罩件薄外套,路边农田里更是随处可见光着膀子做农活的乡下汉子。
天气暖烘烘的,斜下去的太阳并不算毒辣,偶尔吹过来的风也是暖融融没什么攻击性。
一路火车转大巴过来,身体素质向来不好的陈散面色苍白地被同行人扶上这辆手扶拖拉机,拖拉机后面垫了好些麦秆子摸起来颇为滑软,让缩在一地行李里没一会儿就在眩晕和颠簸中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他被奇怪的触感惊醒时,脸颊还带着两团泛着shi意的chao红,鼻尖则睡出了一层薄汗。漂亮的脸氤氲出了些不大正常的健康色泽。
舔醒他的是一条体型相当大,这么蜷在人怀里看着都有半人之量,但看不出品种的土狗。陈散从小就喜欢狗可惜却一直没机会养一条,当下刚睡醒迷迷蒙蒙地就也没嫌它脏,亲热地搂着热乎乎脏兮兮的狗脖子蹭了几下,惹得那蠢狗一时间得意忘形,整条沉重的身子都一个猛扑压到这瘦削的苍白青年身上。
“诶!别舔了,别舔了”
他爱狗也怕狗,没察觉被这么一扑也有些害怕,当下用手用力把那没自觉狗脸往一边撇过去。
旁边坐着的同行人看到这一幕哈哈笑了两声,道“这老乡家的狗像是通人性一样,你一身细皮嫩rou的倒是招它喜欢。”
陈散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有些尴尬,便胡乱把狗推到一旁翻身坐起来拍打身上沾到的秸秆碎屑。
同行人见他不接话茬只顾做自己的事,又凑近两分挨到他跟前很自来熟地笑道“诶,你不记得我啦,咱俩上面试课和选学校的时候可一直碰到一起呢,这可是大缘分。”
内向的青年人有些恼他刚刚笑话自己,并不愿意接腔,抿着嘴身子略向另一侧撇过去,很有些倔强的意思。
“我记得上课那会儿你告诉我你姓何,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可要烦你一路了,何生?何生?”
“谁说我姓何了,你认错人了。”面有红霞的青年没忍住回他一句。
“诶,那就奇了怪了。”那同行的高大男子嘴角含着笑意,盯着他乌黑的发顶。
“哪里就奇怪了,我看你最奇怪。”
“怎么不奇怪,我小名叫阿亮,你没听过既生瑜何生亮吗,我看你就该叫何生的。”
陈散被他这毫无逻辑强扯关系的歪理惊着了,终于转过身来看着这泼皮无赖一样的新同事。
这人面皮黝黑五官深刻,相貌不说多英俊却很有几分男人味,身量应当很高,从拖拉机边缘耷拉到里面的两腿委委屈屈地交叉放着,很憋屈的感觉。裹在汗衫袖子里的臂膀鼓鼓囊囊,看着就和他这种文文弱弱的家伙不一样。不像和他一样考过来教书的青年教师,倒像是学校提前招过来的体育老师。
陈散刚刚睡红的脸莫名又热了起来,“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
“什么?”
小镇子里泥路颇多,这种干燥天气里拖拉机碾过去既颠簸灰尘又大,最主要的是特别吵,这漂亮同事温柔又软和,他眼睛一味盯着人家开开合合有些发干的红唇,刚刚那一句声音在他耳里便细细弱弱,听得不甚清楚。
“没什么。”
关荣笑了一下,就是没听清他也能猜个差不多,无非是怪他无赖不讲理之类的可爱话。
这新同事一身白皮,身量高挑削薄五官清秀柔和,来回倒腾几回车受点罪就难受成一团,看着年龄像是小得很,惹人怜爱得不行,活跟他们这些大老粗不一个人种似的。
“这狗是老乡家自己养的,亲人,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别怕它。前面马上就要到了,你别老蹲着,稍微坐高点活动活动,不然待会儿下去腿麻了。”
拖拉机上明明就还坐着好几个人,那体型庞大的土狗偏就认准了一般一刻不安分地往他身上扒拉,扒不上去便用鼻子蹭他手心,痒得很。
陈散知道这是在关心他,也不别扭,点点头领了好意从行李堆里坐起来动了几下腿。
他们这一批人全是上面师范新下来的毕业生,国家政策改革,师范生毕业要找公办学校工作就得考编,有不少家里条件不错的也只能先往乡镇考过去,等着之后再找关系往城里调动。
所以这次下来的新教师里有不少几个都不是本地人,陈散的资料在里面并不显眼。
校长在办公室热情迎接了这些刚脱离学生身份的青年教师,收去他们的报道材料粗粗看过后便挨个握手表示欢迎。
陈散长得好看,瘦高瘦高地又很挺拔,在一行几个人里就格外凸显了出来。偏偏他本人好像还没有这种自觉,长相正直身材高大的罗校长紧紧攥着他的手时他还格外受宠若惊一般反攥回去了好一会儿。shi润晶亮的眼睛自下而上看着具有老师和领导两种气质的校长,眼神里带了点初出茅庐毛头小子对前辈的崇拜,被盯着的人不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