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云雾深处,是谁在轻摇羽扇?
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又梦到了最不想梦到的他?
公子颀长身段,着一身云纹玉白长袍,头上绾着云纹冠,即使远望,也能体其仙风道骨,飘逸出尘。
“萧存意?是你吗,萧存意……”
可他却不肯转身相望。
“为什么,我还要梦见你……你究竟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他岿然不动。
“问君何处来,悠悠逝水息……悲君长别离,回首恨依依……”
青青含泪唱完这戚戚的曲子后,梦中的萧存意终于稍稍侧了侧头。
“青青,二十九日,是我娶亲的大喜之日。希望你在彼时,不要上街,不要走过我的身边,不要看见我穿着大红喜服、骑着白马的样子……让我们,就这样,都放下彼此吧……青青,青青……若有来世……”
似乎,他也有些抑制不住自己,没有把话说完,他便消失在了一片更加浓厚的云雾中。
再也看不到,再也无法触碰到。
只余蒸人泪下的水气氤氲。
这场诡异的梦之后,青青就病倒了,终日浑身乏力,心神难以集中。
再加上多日雨雪交夹,也一直没有机会外出寻访大夫,只是躺在家中休息。
幸得城隍庙的孙真人这几日都定时派童子给她送些饭菜过来,才叫她不至于饿死。
万历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日值月破,大事不宜,百务皆凶。
受了一夜梦魇的她,这日Jing气神已是差到极点。
可她还是早早地清醒过来,且再睡不着。
孙真人的童子忽然上门给她送来了拜帖。
却是陈大猷的拜帖。
“奇怪,陈大哥邀我和源源去环翠轩吃茶,为什么还要写拜帖这么正式的东西呢?莫非,还相邀了别的什么大人物?嗯,以防万一,我还是梳妆打扮一番吧。”
不出所料,待青青到了环翠轩,果然见到陈大猷与另一位身着青色程子衣的官爷坐在一处。
青青远远打量了一番那官爷后,迟迟不肯靠近。及待见到谛闲也洒风而来,甚是无拘,方才落座。
四人坐齐后,陈大猷介绍道:“汤大人,这二位便是夏家兄妹。”
谛闲便拍起青青,令她有样学样地跟着自己行拜礼。
陈大猷又道:“子源、青青,这位是自南京来的太常寺博士汤显祖汤大人。”
青青听见原只是个品阶不高的文官,这才舒了口气。
陈大猷起身给三位宾客添了茶水后,继续道:“汤大人他素日里对怪谈秘闻颇有兴趣,一则为体察民情,二则也是为文学创作搜集素材。前日里,汤大人听子源说了刘秀娘这桩奇案后,颇感兴趣。特命我邀二位同来,只为深入了解。”
汤显祖道:“本官自上任以来,亦听过不少诡奇的命案,但于刘秀娘顾香香二者的奇案,还是第一次听闻。沉梦而恋,梦醒则死,实在怪哉。”
青青意识到竟是谛闲这厮把话传了出去,虽有忿忿,但也不敢当众表露出来,只道:“民女与那二女也只是一面之交,并不太清楚其中具体缘由。”
谛闲却道:“青青你就不用这么别扭了,汤大人为人豁达正明,不会对你的营生有什么嫌恶的。”
汤显祖也坦言起来:“本官此次来苏州,是为接京官巡察。不想因京中是非蜂起、讹言四方,竟将本官七年前所写的紫钗记牵连进来,怕是过几日,连这七品乌角带也保不住的。夏姑娘就不必对本官拘礼了,说不定过几日夏姑娘瞧见显祖沿街乞食,都认不出来了呢。”
几句玩笑话倒是把青青逗乐了:“汤大人这是什么话,汤大人宏程广博……哎,等等,汤大人,紫钗记是您写的?”
汤显祖捋捋胡须道:“正是本官拙作。”
青青不禁露出崇慕之意:“紫钗记可真真是部余韵悠长之作,汤大人您可知,我们这儿的戏班子可喜欢演紫钗记了。我尤喜那一句:雾月夜抱泣落红,险些破碎了灯钗梦,剧里主角命相同,苦涩向Yin司控。哎呀,想不到今日竟有幸得以见到紫钗记的著者本尊,我真是太欢喜了!”
汤显祖笑道:“夏姑娘太客气了。不过是一时起意,胡乱描笔,后来有一个南京的戏班领主好说歹说就是要买,我也推脱不掉,就给了他。怎么,他还到苏州来了?”
青青道:“想来不一定是那位出了钱的领主,只是个浑儿流散班子,为混生计盗用的。唱霍小玉的那位小旦还是个海盐腔,最不拘于曲律,在我们苏州城里还颇有名气呢。”
汤显祖道:“如此有趣,说得本官都想找机会听听了。”
青青叹道:“凡人听曲,都是为曲中词句所动,可最后因曲而迷恋上的,却是唱曲的戏子们,却不是写词作曲的笔者。实在荒谬。殊不知,戏子们虽生得俊俏,唱得风流,但哪有什么真情实意,不过是装腔弄姿,有什么值得倾慕的。民女就不同了,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