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呼啸过后,紫禁城迎来了久违的瑞雪。纷纷扬扬,整个宫城便已银装素裹。似乎上天也知这是多事之秋,下雪以来天色终日昏昏沉沉,乌云蔽日。
剪秋将六宫用度一应开支交代给姜忠敏,便带着两个小宫女回景仁宫。
隆冬时节,又已然暮时,宫道两旁内务府差下不少太监扫雪,一溜儿小宫女提灯照明。见着剪秋走过,忙不迭的行礼,又亲亲热热喊着“姑姑”“尚仪”。剪秋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又见风雪袭人,拢了拢身上的彩蝶豆花斗篷,笑着宽慰几句辛苦了,又说着皇后娘娘已经吩咐膳房给奴才们备好热汤驱寒,此后定为惯例。宫女太监们如听天音,拂身跪下向着景仁宫高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待热闹过后,剪秋早已缓步离开,宫女们却叽叽喳喳的讨论开来。
“皇后娘娘向来仁慈,往日若不是华妃娘娘掌握协理大权,我们可要好过许多!你们瞧那翊坤宫出来的,个个儿眼睛朝天上看。”
“嘘!还叫什么主子娘娘呀,如今可是答应年氏。”小宫女说着便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可瞧见那颂芝,如今不也是凄凄惨惨地还在那伺候那年氏,亏得还服侍过皇上,竟是这般没出息!”
……
不远处悄然站着一位宫装丽人,拉下了毡帽,远远的只看见遮住了眉眼,身旁但也站着个宫女,撑着油纸伞挡住了渺渺风雪。
一转身,便岔进另一条道,天色昏暗,到也无人在意。
一条路走到头,周遭愈发安静,宫墙斑驳,寒气森森,曹琴默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眼色复杂的看着那块高悬的牌匾—冷宫。
今天是年世兰被打入冷宫的第八天,也是她被升为襄嫔的第五天。
待彩络打点好冷宫的掌事嬷嬷,这位面色刻薄的仆妇满脸褶皱都笑着堆积殷勤,弓着腰把她们带到了年答应的门前。
吱呀一声,只见一身白素的年世兰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双眼通红,丢了魂一样呆呆得望着。
听见声响她才有点动静,眯着眼睛看清来人,她嘴角一勾,嗤笑着说“贱人,你来干什么?”
“放肆!襄嫔娘娘也是你这罪人能称呼的!”掌事嬷嬷大声呵斥。
“襄嫔娘娘?呵,背主的狗也就这点好处。怎么,还要回来对旧主落井下石?”年世兰一脸妗傲,好似她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华妃。
曹琴默无奈一笑,挥手让宫女出去,依旧像往日 一般行礼“娘娘又何苦讥讽我呢?我是背叛了你,可你也别说对我不薄,这么多年,我为你做牛做马,出谋划策,我也不求恩宠在身,只求和温宜平安度日。你对我像对奴才一样,挥之则来招之则去,任意打骂。”
曹琴默缓缓踱步,打量着这间屋子,器具老旧残破,连窗户都是破得灌风,实在不是住人的地方。
转身又对着年世兰,“我感激你当年保我安全生子,在宫中吃穿不愁,所以这些我都不在意。可我不能忍的是你为了争宠,却枉顾我女儿的命!”
年世兰起初还是冷笑连连,却在她提到温宜时一时顿住,想到温宜平时里的乖巧可爱,她和皇上一起逗弄温宜时的温馨时光,一声声“华娘娘”仿佛近在耳畔。
“我对温宜有过错,可你凭什么投靠甄嬛那个贱人!就算你们成功的斗倒了我,你以为她会诚心待你吗?背主的东西可没人敢用第二遍。”年世兰厉声道。
“娘娘还不清楚吗?大厦将倾,总得寻个脱身之处才好。菀嫔这句话便早就看透了。近些年大将军可是越来越嚣张,甚至还干着卖官贩爵这种勾当。连菀嫔都知道了这种事,皇上会不知吗?”曹琴默似是可怜她的天真,又道“自菀嫔被打入蓬莱洲的那一刻起,皇上就在对着我们演戏,或许更早,宠着颂芝,不过是麻痹我们罢了。我所求的,不过是看着温宜平平安安长大,背叛,实非嫔妾本愿。”
年世兰双眸一转,冷笑连连,复又摇了摇头,一双红肿的眼睛顷刻间流下眼泪,“即使我再蠢也想明白了,我只是不相信,他会这么狠心,对我半分情谊也无,偏偏对年家斩草除根!”她抬起自己的左手,一双芊芊玉手在寒冬腊月里都冻得发紫,却衬着食指上的鸽血红扳指格外妖冶。
“他说呀,我是他见过的唯一个如同骄阳的人,那样活泼明媚,是他的光。他说,我就像一朵芍药灼灼绽放。”她的笑轻轻浅浅,陷入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曹琴默入王府时,年世兰早已是恩宠万千的侧福晋。她的笑容灿若春华,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她的恩宠所有人有目共睹。
她摘下扳指,细细把玩。
“可是,为什么他还要宠着沈眉庄,甄嬛?他三宫六院,我都可以不在意。唯独甄嬛不行!椒房独宠,汤泉沐浴,我恨呐,甄嬛屡次三番与我做对,他依然偏心于她,他的心已经属于甄嬛了!”说到此,年世兰握紧玉手,将扳指砸了出去。
“叮——”扳指碰到墙上,碎片四溅开来。
曹琴默忙伸出袖子挡住了脸。
她整整衣袖,含笑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