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渔村住着一穷苦和无家可归的人,条件稍好些的在岸上 胡乱盖了草瓦泥屋,当个挑夫货郎用以营生,吃不饱也饿不死。条件差的就住在河边的破破烂烂的乌篷船上,哪里需要零工脚夫就往哪里混饭吃,但好歹也算是有顶遮头,条件更不好的那就是来了走了都不会有人注意的乞丐,他们住在草棚里,别人家的屋檐下,来时静悄悄的,去时也无人知。
才七岁的韩秀雅家就是住的草瓦泥屋,她爹是个货郎,娘帮附近的地主老爷浆洗衣服,家里的条件比起其他同村的要好多了,至少她知道卤猪耳朵是什么味道的。
村子穷,大人都忙着赚钱,没时间管孩子,村里的孩子都是放养的,只要记得天黑前回家就好。
韩秀雅是个乖巧文静的小姑娘,村里的孩子放养多了性子都野,十分看不上她的文静,爬树不会,打架不会,连抓个蛐蛐都不会,孩子们都不乐意跟她待一块,好在她有一个要好的小伙伴是孩子中的一霸,有他在,其他孩子顶多不跟她一块玩,而不会欺负她。
这个小伙伴叫陈皮。
陈皮是个孤儿,住在冬天漏风夏天漏雨的乌篷船里,他其实也很看不上韩秀雅的性子,总觉得太弱了,但之前的一次好心把踩在坑里起不来的她给拖出来后,他就被她缠上了,看在她总时不时带吃的来给他的份上,他就不撵她了。
在帮阿娘做完家务活后,韩秀雅拿着用自己做的鞋面得来的钱买来的糖糕跑去陈皮,虽然陈皮总是很凶,可她还是很舍不得这个唯一会带她玩的小伙伴的。所以,一旦自己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省下来送给他。
乌篷船里,陈皮在睡觉,被韩秀雅咋咋呼呼的声音吵醒后,睁眼就想开骂,不过在看见她手里的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后,差点脱口而出的骂声就咽回了肚子。
“糖糕?哪来的?你阿爹给你的?” 陈皮打开油纸包见里面是糖糕,眉头就皱了起来。糖糕是用糯米粉过油炸又裹满了糖霜的一种新鲜小吃,顶饿又好吃,价格可不便宜。
“我跟阿娘学做鞋面,之前让阿爹帮我拿去卖,换了钱之后帮我买了糖糕回来。你快吃吧,很好吃的。”韩秀雅推了推陈皮拿着糖糕的手催促着。
陈皮看了看她,把糖糕凑到嘴边狠狠的咬了几口,把嘴巴塞得慢慢的,然后把手里剩下的一小半放到她嘴边,含糊不清的说:“我吃不下了,你吃。”
“不,不用了,我吃过了。”韩秀雅呐呐的拒绝,悄悄的咽了咽口水。
陈皮翻了个白眼嗤了一声,强硬的把糖糕塞进她的嘴巴里,看她差点被卡嗓子,不耐烦的伸手给她拍了拍后背。至于她说的吃过了,他是半个字都不会相信的。虽然她家人好像从不阻止她跑来找他,但事实上,他很清楚她的爹妈一点都不喜欢他,尤其对她总是时不时的给他拿吃的举动,更是不满,这导致每回她爹妈碰见他的时候都Yin阳怪气的。
想来她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做鞋面换了钱才给他送吃的,只不过钱不多,她每回都自己忍着不吃,然后拿来给他。
韩秀雅看陈皮随便的嚼了嚼嘴里的糖糕就咽下去,跟着拿起一边的水罐咕嘟嘟的就猛惯一通,她问道:“这水烧过吗?城里的洋和尚说水没烧过的话,喝了肚子里会长虫……”
“这洋和尚就是屁话多,我自己的水爱怎么喝就怎么喝。”陈皮不爽的回了一句,又继续咕咚咚的喝了几口。
韩秀雅抿着嘴小声的说:“可是肚子里长虫的话会肚子疼,到时候你吃药还得花钱。”
“行了行了,知道了。年纪不大就跟个老太太一样。”陈皮满脸不耐烦的把水罐哐当一声放回去,转身躺回到自己的木板床上,背对着她说:“我要睡觉了,你快回去吧,免得一会你爹妈 又说你了。”
韩秀雅看着陈皮的后背,脸皱了起来,她不是不知道爹妈不喜欢她和陈皮玩,只是她就这么一个小伙伴,实在是不想断了关系,而且他还救过她,不都说救命之恩要涌泉相报的吗,她不懂爹妈为什么会这样。
日子一天天的过,韩秀雅快九岁了,这一年多里,她学会了做打绢花、做鞋子、做衣裳,大概是因为她自己能赚钱了,爹娘对她老送吃的去给陈皮不再多说什么了。她很开心,觉得日子越过越好,但没想到,阿娘突然的就倒下了。
阿爹带着阿娘去城里看大夫 ,大夫说阿娘身体里长了个瘤子,要做手术把瘤子给摘了。可不说家里根本负担不起这个手术的费用,就是这手术是要把人给切了才能把瘤子给摘了这点,就把阿爹和阿娘给吓到了,连夜的就从城里跑了回来。
回到家的第二天,阿娘父女两做了最后一顿饭,当天晚上就把自己吊在了后山的树林里。阿娘走后,阿爹一夜间就老了几十岁,身体也佝偻了。
心灰意冷的阿爹把家里的东西处理了之后,就带着韩秀雅离开了渔村,说是要回老家去。
韩秀雅走的那天陈皮不在,她自己身上存了好久的几个铜板和一封字迹歪歪扭扭的信留在了他的乌篷船里,然后跟着阿爹消失在了渔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