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算是别人送给我爷爷当儿子的。”
沈芷柔换了个姿势,面对着我,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时候我还小,听我爸和家里其他的长辈聊天时,提起来的。他是我爷爷部队里,一个战友的孩子。”
沈芷柔的爷爷,沈从戬,沈老爷子,年轻时曾任624驱逐舰第一任舰长,官级上将,赫赫有名的将军。
“可是没想到那一年,他父亲在自卫战战场上没能回来,孩子就托付给了我爷爷,过继到他的名下了。”
“一个部队里那么多人,干嘛非得过到你爷爷名下?”我打了个哈欠。
“因为他从小,喊我爷爷喊干爸啊。”她撇了撇嘴。
“我爷爷他战友是老来得子,宝贝他宝贝的不得了,恰好我爷爷也喜欢他,两人不知道怎么着,让我小叔认了干爸了,就是没想到,我爷爷这干爸还没当两年呢,就成了亲爹了。”沈芷柔望着我,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上去很尴尬,又很好笑。
“他来我们家的时候才八岁,我都四岁了,我爷爷领他进门的时候,我正坐沙发上玩洋娃娃呢,碰巧又看见我大伯和我爸了,战舰归港,他们俩回家休假,当时他俩还问呢,谁家的小子让老爷子拐来当孙子了,还招呼我喊哥哥,却没想到,我爷爷张嘴就让我小叔喊他俩喊哥,他才八岁啊,我大伯那时候都快三十了,喊声大爷都是绰绰有余的。”
“我现在都还记得,我爸当时嘴长得老大,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本来还以为,我爷爷是给他俩拐来个侄子,却没想到,给他俩突然间搞出来一个弟弟。”
沈芷柔轻声的呢喃,她的眼帘半垂着,上午透过教室的玻璃,毫不遮掩的洒进来的阳光,把她的睫毛照的根根分明,像是晴朗山谷里的小金线草,整齐卷翘的绒须。
她很好看,是真的,很好看。
是不同于南枢的妖娆,那种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挪不开的美丽,也不同于夜菡的沉稳,那种让人接触后的安心,更是不同于左露露的内敛,一点一点的给你惊喜。
她是未经人事的洁白,小家碧玉,软玉温香。
我舔了舔嘴,小心的问她:“那你和他……嗯……你们俩……”
她看着我,眨了眨眼,又叹了口气,我突然觉得,有些胸闷。
“他不过就大了我四岁,四岁而已,就是说,我撒尿和泥巴玩的时候,他才刚刚玩腻而已。我从没把他当过长辈。”
她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我从没见过的固执。
“我爸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妈改嫁,我大伯又在部队里,我爷爷是个老顽固,从小就是nainai和他陪着我。我们俩一起吃,一起玩,甚至我十岁以前,我们还都睡在一个屋子里。我和他不能说是两小无猜吧,但是好歹也能算是个青梅竹马吧。”
“我喜欢他,我是真的,特别喜欢他,如果他不是我小叔叔,我大可以跟爷爷去说,说我喜欢他,要嫁给他。”
“可是我不能说啊,我不能告诉爷爷我喜欢他,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不是晚辈对于长辈的崇仰。”
“他是宠我,疼我,可是,他过不去他自己心里那道坎,他始终认为他就是我小叔叔,你懂吗?”
我换了口气,闭上眼,热辣的阳光照在我的眼皮上,我知道自己可能没有沈芷柔的那种柔若无骨,千娇百媚。
但是此刻我视网膜里通红的滚烫,他们像岩浆一样。
沈芷柔站起身,把她巨大的画册抱了起来,腾出手伸手戳了戳我:“听说你们食堂里饭挺好吃的,走吧,下课了,我饿了。”
她仿佛小鹿一般修长的双腿,蹦跳着,走向了教室门口。
她没有了刚刚与我说话时的忧伤,没有了对于这段爱情的执着,她就像无数的大学生一样,是一朵生活在玻璃温室里的玫瑰,外面的风雨吹不到她,肮脏的双手触碰不到她,她依旧被保护的很好。
她留给我的背影,依旧是那么的简单,那么的无忧无虑。
我停止了胡思乱想,摇了摇头,想把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甩出去,一抬头,正好撞见了穿着笔挺西装外套的夜菡,站在我教室门口,她踩着从南枢鞋柜里翻出来的Valentino,我知道,这双赃物肯定价值不菲。
她不像往常一样,含笑看着我,皱起的眉头里藏着巨大的麻烦。
我心里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