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官道上飘着些细雨,苏若男戴紧了帷帽遮掩好脸,身上杏色的衣袍,因为没怎么舍得穿,看着还算新,只是过了几年有些偏小了,好在他够瘦,所以并不是很明显。此刻缩在宫门一角,等待亲人来接。
雨斜斜的飘过来,苏若男再小心还是浸润了衣袍。
“阿姐?”
平民是没有伞的,苏巧儿披着厚重的蓑衣,远远的立着望向宫门一众准备回家探亲的小侍,正要愁哪个才是她弟弟,苏若男眼尖,一眼就发现了苏巧儿。从迟疑到狂喜,苏若男如同ru燕归巢般直接冲进了苏巧儿怀里。
“阿姐,家里寄信得知阿姐恢复正常了,都怕是在做梦,如今真真正正见到,心中大石才落了下来。”略显沙哑的少年音带着浓浓的依恋。
突然被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抱着,苏巧儿正下意识的要推开,却眼瞥见了苏若男露出的半截手腕,纵横交错的疤没有一块是完好的。
苏若男一直埋在她怀里微微抽泣,微微抖动的肩膀显示了正主的心情,就是脸一直埋着不让看,苏巧儿猛地抓住露出的那截手腕,惊得苏若男抬起头,帷帽落下,露出了底下一副满目疮痍的脸。
“若男?”苏巧儿的声线温柔亲切一如往初,怀抱里带着淡淡的栀子香,温暖得让人安心。
苏若男鼻子一酸,从小声啜泣到大哭出了声。
苏巧儿被哭的头疼,脑中闪过原身和苏若男相处的日子,她刚附身过来的时候是没有这个身体的记忆的,这是那天乞巧节过后,发现只要接触到原身曾经相处过的,就会想起那段记忆。只是往往模模糊糊不是很全,
她只记得,因为重女轻男,苏若男作为弟弟,在这个家里并不是很受欢迎。
恰逢他出生的时候,是家里最苦的时候,那时苏业钦科举再次失利,家里已经债台高筑,追债的人天天拿着木棒在门口堵人,苏业钦借遍了所有能借的,最后亲人朋友都断了关系,利滚利只会越来越大,根本无力偿还,苏业钦成日躲着酗酒。根本不想管这孩子,只觉得生个男孩增加了负担,出生后连看几眼都少有。
而祁君元每日几乎以泪洗面,刚生了孩子,又出了这档子事,心里心事重,身子一下不好了,也无力多照看。
大抵是让苏若男自生自灭的意思。
苏巧儿刚刚五岁,作为家里的长女,苏业钦一心培养她,被追债酗酒的日子也没忘了给她看书教她认字。
至于苏若男,每天被饿得哇哇的大哭,只被扔到了一边,小小的婴儿脸哭的皱成了一团。
但是,苏巧儿很喜欢这个弟弟,那段日子,记忆里最多的还是抱着苏若男哄他,刚刚五岁的她抱着婴儿显得笨拙吃力,苏若男被苏巧儿一抱就咯咯的笑,后来苏巧儿还偷偷卖了书给苏若男买羊nai喂,只是被发现了遭了苏业钦好一顿毒打…
可以说苏若男是苏巧儿一手带大的,苏若男从小就跟个屁虫似的,只安静的跟在她身后,苏巧儿在哪他就跟到哪儿,苏巧儿看着那张瘦瘦小小一看到她就笑得灿烂的脸,还在心里默默发誓要好好保护他。
可是年逾不过十载,苏若男长成了清秀的少年,苏若男便直接被苏业钦发卖了到了宫里。
账还清了,一切恢复了平静,只是从此少了一个安静跟在苏巧儿身后的小男孩。
小男孩凄厉的哭喊似乎还在耳边回响:“阿姐…阿姐…我不要被卖…”
苏巧儿被她爹拉着,任她如何挣扎,也挣不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苏若男被宫里来的拉走。
苏巧儿不知道什么心情,因为爱他的姐姐现在已经换了个芯子。
苏巧儿按着原主的习惯一手回抱住他,一手轻轻拍着苏若男的背。
只想叹一句沧海变换,物是人非。
“若男,可是宫里有人欺负?”
……
苏若男断断续续给她说了很多入宫做小侍的事,除了刚见到长姐哭了一通,苏若男一直是笑着的,说到脸毁的事也只是神情一暗,直到回了家,看到了堂上的苏业钦,脸上的笑容就彻底消失了,而是一脸麻木。
苏业钦今天没有去抄书,正在修一把坏掉的竹椅,见姐弟俩回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回了就行,去看看后堂你爹吧。”
苏巧儿带着苏若男进来时祁君元刚好补完一身天蓝色的男士衣袍,祁君元见苏若男回来,便立马招呼他过来“小男回来了!快来试试这件衣裳,衣料还是你阿姐挣的钱买的。”
阿姐买的?苏若男被祁君元搂着时,面上隐隐有些不耐烦,但一直忍耐着,直到提到苏巧儿,苏若男低下头,掩盖住眼里的痴迷,修长白皙的手的拂过衣料,抬起头看向苏巧儿,眼里只剩下仰慕:“谢谢阿姐!”
苏巧儿正坐在一边喝水,想着把空间留给久未相见的父子俩,却突然被苏若男道谢,有些懵的回道“你该谢谢爹。”
祁君元有些黯然,这孩子果然还恨他。
苏巧儿坐了一会就打算走了,苏若男见状也跟了出去,走前还把衣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