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什么好表演的。梁兴对着壬幸傻笑。傻笑大概是他最好的表演了。
在充满野心的激情演绎中,他为自己赢得了片刻自由,随即自称要回家收拾行李。
离开娱乐公司的时候,外面正好下雨,梁兴就打着透明雨伞,站在Yin沉沉的乌云下。他望着前面那栋灰色混凝土和钢化玻璃组成的异形楼,岿然不动的建筑物似乎发出漫长而尖锐的空灵响,可人类无法听见,大概是错觉。雨水把墙面shi透,玻璃窗上全是水珠,那时梁兴感觉自己望着一个巨大的沉默墓碑。他只是看着公司的楼,盯着不会闪动的“神坛娱乐公司”字体广告灯,陷入沉默。
也许是因为这把伞太廉价,漏雨了。他擦去脸上雨水的时候,甚至有种被盖上人皮面具的错觉,那让他感到本能的恶心。可作为演员,一种尖锐且静默的欢喜割开他rou,刺进了他心底。
梁兴转头离开大楼。这时候,他才算真的演完第一幕戏。
现实的城市,在20X9年的秋天,路上是使用AR系统半生活半办公的市民,大家很少有真正的假期,忙碌是必然的。至于梁兴,不太好说。可以说他是从公司老板那里摸鱼出来干其他“兼职”的。
网络对生活的介入过于强烈,几乎没人谁能断开与信息网络的连接。渐渐地,生活、工作、娱乐、休闲的Jing神空间都转移到网络上,而一个人名气的价值,影响力,也依赖于在网络上呈现的模样。
财阀角逐于资本场,因为政策无法渗入政局,他们的喉舌无非网络媒体和个体名流,而娱乐圈——新时代里将演艺圈与偶像经济吞并的领域——则是资本财阀的戏偶舞台。梁兴所在的“神坛娱乐公司”就是东峰财阀之下的Jing神偶像加工厂。
人民的Jing神需求越发强烈,便几乎以“宗教信仰的狂热”来看待公众目光下的艺人。他们想要的,不仅是只有单一技能的演员、歌手、舞蹈家、主播……生活的巨大压力迫使他们寻找一个绝妙的出口,于是他们被动地,将一个个虚幻的偶像人设推向神坛。那就是观众需要的,愿意为之付出财富,并且能从中得到Jing神安慰的事——追星。
然而从娱乐公司的角度说,他们的工作不仅是培养艺人,而是造神。虚幻的偶像人设是商业盈利之神,可神终究无法以人身为载体,顶尖艺人的辉煌周期越来越短,业内巨大压力所消费的,不仅是艺人自己的健康,还有人性。越来越多的死亡事件,越来越多的Jing神疾病,破坏了社会稳定性。为了平衡圈内Yin暗面与曝光面对民间大众的影响力,资本财阀制造了公司的黑暗面,也就是被称为“炼狱”的地下公司,他们拥有独立的舆情处理部门和手段,隔绝了政府人员(特别是国家电子信息安全局)的介入。
那么国家电子信息安全局就真的放任资本财阀自己搭建舞台玩弄戏偶而不闻不问吗?
当然不是。先前,安全局就和民营媒体联系,让特工以记者、狗仔、甚至是私生饭的方式介入这个圈子,然而那些特工全部意外死亡,无一生还。安全局回收特工的尸体,经过专业人员检验,发现了一种异常病毒。而且他们发现,外界人士无法得到艺人的尸体,因为艺人签约的合同上有规定艺人死后授权娱乐公司处理尸体。因此安全局怀疑娱乐公司内部可能存在秘密人体实验,而那种异常病毒是副产品。
正是如此,梁兴才能以“艺人”的身份进入神坛娱乐公司,成为偶像练习生。
磁悬公交穿过马路,Yin影在梁兴脸上变换,原本的Yin暗面因为车子的离去而亮了许多,然而他的神情在正面光照下丧失了立体的纯真。
梁兴换了手机模式,搭乘出租车,回到“老家”。
坐落在旧城区的老小区还保留着古老的“街巷”模样。梁兴穿过巷子,走到老楼门口的时候还能听见附近无业游民和老年人聚在一起打麻将的声音。在他左手边,还有被雨水泡得生了苔藓的牌子:幸福街13号。
他很久没回这里了,打开手机翻到老照片对应。照片里花花绿绿的涂鸦墙已经被粉刷成白色,又生出了沧桑裂纹。他感觉自己刚从照片里(十年前的回忆里)出来,如一个少年穿越到衰败狼藉的未来。事实是现在,现实就是现在。
他家在六楼,旁边一户人家已经搬走。掏出钥匙卡开门的时候,门锁发出异常电流声。那时他以为家里被小偷撬了,打开门一看:原本关闭的窗户竟然打开过,但里面的破烂的沙发椅子板凳和电视机都还好好的。太穷酸了,窃贼看了都不稀罕。
冰箱还在运作,里面的食物基本没了,他在内柜夹缝里找到一根巧克力能量棒,还差十天过期,能吃。这么一想,他立马就咬开包装含着能量棒慢慢磨蹭着舔尝。
关门,他给旧电视机插上电源线,在旧网络平台点播十年前的电影——《虚无之爱》。那是十年前的影帝尹至主演的科幻爱情电影。
梁兴从小就喜欢看尹至主演的电影,他从小就学尹至的表演方式。影片里,身着风衣扮演人造人侦探的尹至念出一句经典台词:“这个世界的绝望与欢愉都在戏剧中被演绎,因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