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的不甘。
而这,还是能够送回来的伤员。
理智可以明白,情感无法接受。
可她是担心这些吗?如采苦笑。
如采扯出一个干瘪的笑容:“我不担心他们。我只是……不甘。”
副官于是安慰她说,天鹿城周围并非第一战场,有亲卫护在身旁,霓商大人想必不会有事;如今战况直接通报至守备队,听说玄戈大人燃烧的妖力照亮了光明野外的大半个天空,虽然没人敢靠近那里,但想来王上也不会落了下风。
可所有的辟邪都忘记了这件事。
如采并非对下令的霓商有什么不满,也并非想要违逆命令挑战权威。只是……收到这样的命令,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保护了,仿佛一朵娇嫩柔弱的玫瑰,仿佛一个精致脆弱的人偶,仿佛一只小巧羸弱的夜莺。不能说毫无用处,却无法寄予重托。
——因为这是命令。
“复复,我相信他们不会有事。何况岚相的情况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妖力……”从戒指传来,十分安定平稳,可见岚相连爆发技都没有用到,自然不会处在什么危险的境地。
这话受伤之意太浓了,如采抬头看向对方,这才恍然想起:复复的夫人和长子此时都在战场上。
被始祖魔吸引来的魔物实在是太多了。这些没有脑子的魔物在本能的驱使下,像是蝗灾一样,乌泱泱的,源源不断地向天鹿城涌来。对始祖魔来说或许只是微末助力,然而积羽沉舟,群轻折轴,这么多魔对他们来说,着实是个不小的威胁。
但说到威胁……又有什么比得过始祖魔?
见如采一脸愤恨,副官张了张嘴,终是叹息道:“是我多嘴了,您……明白就好。”
如采根本不敢想象前线战况有多激烈,又有多少战士倒在了却邪之门外。
所有人都在外面战斗,所有人!这样关键的时刻,只有她被留在城里……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她都无法接受。
不容置喙,必须遵守的命令。
不能接受。
为什么剩下的只有她……!?
“……抱歉,我不该跟你发火。”
与此同时,送回城中的伤员数量一下多了起来,他们或是妖力消耗过巨,或是身负重伤,或是两者兼具。有的稍作休憩便再度上了战场,有的及时稳住了伤势、还待静养,有的却开始泛起金色的星点光芒……
“至于岚相大人,您更不必担心。他是族中仅次于辟邪王的战士,妖力之强,便是魔域也少有能望其项背者。这回定能平安归来。”
她不甘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如采不耐烦地打断对方,“道理我都明白,不用你说!我只是——”
或许是因为这一回他们的敌人是始祖魔,强大无匹;或许是因为这一回进入光明野的魔数量太多,遮天蔽日;或许是因为这一回霓商身着甲胄上了战场;或许是因为这一回城中留下的辟邪寥寥无几……总之,如采无法安坐办公室内。
真要比妖力的话,她才是仅次于玄戈的那个。
副官摇了摇头:“我能理解,您……不必向我道歉。”
当所有的辟邪都在外面为保护家园而战,参与着她所知道的剧情时,她却只能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听着外面传来的消息,看着外面送回的伤员,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
抬头看向远处金色网格状的结界,如采发现那里已经像纸一样
包括如采自己。
这不是如采第一次守城,却是迄今为止最为煎熬的一次。即使做的都是她熟的不能再熟的工作,同样的命令下了不知多少回,类似的部署做了不知多少次,她还是难以抑制地焦躁。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
“可王妃如此安排也是为了长远着想。只有保全守备队的战力,才能护住天鹿城战后的安宁。”副官劝慰道,“如采大人,便是守备队倾巢而出,未必抵得过如今在光明野中战斗的那些同族。战后的巡逻警戒却不能靠他们。王妃绝无轻视您,轻视守备队的意思。不如说,正是委与重任,才——”
“你刚才说到妖力,却让我想起一件事。”
她怎能甘心!!
可这不是她像小孩子一样发脾气的理由。如采也摇了摇头:“说错话就该道歉。方才是我失言。只是……”
为什么交给她的却是这样的任务……!??
然而很快她就没空想这些了。昏暗的天色使人难辨日月,如采不知这是第几天,只觉得自开战已经过去了很久。失去辟邪王加持的护城大阵渐渐形同虚设。虽然大量魔物被拦在两道防线之外,免不了一两只漏网之鱼混入城中。
倒是给他们找了点事做,如采不无讽刺地想。
岚相无法与她相比,一母同胞的霓商和她更是天差地别。自小便可肆无忌惮地裂空,猎仪时胆敢去追走了一个月的伙伴,成年后甚至能让长老们放弃血缘门第之见……她的妖力之强本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