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开伏羲结界的那一天,如采平静地回了家,从角落里翻出一把被自己偷偷藏起来的短刀。
病入膏肓的她早就决定在今天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两年来,她的病发展迅速,rou体上的折磨和Jing神上的痛苦都到了几乎令人崩溃的地步。无论是药石还是术法都对她起不到一点缓和作用,就算用法术强行入睡,她也能从梦中生生疼醒。不愿惊动父母的她几乎咬碎了自己的牙齿,如今手心还留有指甲嵌进去的疤痕。若不是还有看小太阳折腾结界这一执念,她早就不管不顾撒手人寰,重归轮回。
如今,终于到了这一天。
拔出短刀,看着刀面上自己的倒影,如采深吸一口气,将刀锋对准自己的手腕。
一刀下去就轻松了。届时鲜血将会喷涌而出,然后体温渐渐流失,意识陷入黑暗,最后心脏停止跳动,彻底失去生命特征。
只要那么一刀。
只要……那么一刀。
可自杀是需要勇气的。几次握紧刀柄,抬起手臂,马上就要砍到皮肤的时候,如采都忍不住停手。她这才发现自己不敢自杀,即使她不怕死,再疼也不会比得病更疼,可她就是不敢自杀。
轻轻挪开刀尖,如采把短刀放回了原处。
等明天再说吧,她想。
然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一直拖延的她,就这样错过了最好的退场时机。
在开阳祭司伙同天机祭司、天同祭司发动叛乱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如采根本没有时间为兄长之死感到伤心难过。她也不知自己是怎样冷静地意识到崔灵境这种行为必然牵连亲族,为了父母孤身一人闯到大祭司沈夜面前,请求对方给他们这些罪人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你这是要本座赦免你们?”沈夜出手拦下意欲说些什么的谢衣和华月,似笑非笑地看向跪在自己面前、脊背却挺得笔直的少女,“赦免……像你这样胆大包天、目无王法的罪民?”
“不敢作此幻想。”如采不卑不亢道,语气冷酷到回想起来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的地步,“只是希望大祭司能够物尽其用,与其手起刀落便宜我们,不如让我们这些人为烈山部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想,刚刚与心魔进行合作的您,应该正需要一批试验品吧。”
如采打的正是魔气熏染的主意。这一被烈山部用作适应浊气的方法,风险不可谓不大。不知有多少人在未来因为感染魔气变成了奇形异状、神志不清的怪物。如今虽还没有开始,但她相信沈夜不会不考虑这个可能。拿他们这些已经没有生命权的人做实验再合适不过,对方应该不会拒绝这个请求。
至于她们这些人能不能活下来……比起必死无疑,这样总归还有一线生机。如采相信,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她尽力了。
沈夜最终同意了她的请求,虽然如采总觉得他打算事后把她们都处理了——无论试验成功与否。但身处弱势的她也没有更多选择。
就这样,她和其他被定罪之人一起成为了第一批接受魔气熏染的烈山部人。
试验结果的惨烈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大多数人当场化作了灰,有几个出现rou眼可见的魔化,还有的直接撑破衣服,变成青黑皮肤的非理智的怪物。唯一保持理性和人形的,就只有灵力最为充沛的如采。不仅如此,她还展现出了对魔气绝佳的适应性。
这个结果在高层引起怎样的轰动,如采不知。她只知道沈夜暂时不会动她,而令她鼓起勇气、搏命进言的那对夫妻,最后连尸体都没留下。
一个人被囚于神殿深处,目光呆滞的少女忽然惨笑出声。
在接受魔气后,身为重症患者的她不仅免除了浊气侵蚀之苦,身体烂掉的部分还长出了新rou。作为唯一一个活下来并且异常成功的试验品,如采的存在让烈山部看到了希望。她们给她换上了专属于女祭司的深绿色衣裙,好吃好喝地养在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听那些人的意思,似乎沈夜有意让自己成为负责魔气熏染事务的祭司。若非大祭司有令,不许她踏出房间半步,如采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什么重要人物了。
她想:这是何等的荒诞!何等的可笑!
原本以为能够一直活到去龙兵屿的亲人死的一干二净;过去二十多年都在病魔手下挣扎,被所有人断言没有多少日子可活的人,却活得比谁都好。甚至还要成为祭司?
这简直太可笑了。
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可笑吗?
疯疯癫癫笑了很久,也没有一个人过来搭理她。回应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回声,仿佛这里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活物。如采渐渐停下了笑声,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根本不给如采半点反应的时间。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灵境为什么会造反,不明白为什么转瞬间自己便家破人亡。迷惘、悲痛和仇恨交织在一起,把她扯得七零八落。她能感觉自己的理智摇摇欲坠,心中充满毁灭一切的恨意和怒火,迫切地想要宣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