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涣把金光瑶打横抱到牙床上,金光瑶侧卧在床上,背对着蓝涣,蓝涣知道他不想自己看见他失态的样子,便也侧躺下,从背后抱着他,让金光瑶靠在自己的胸膛。
金光瑶这次倒是没有再说糊话,只是仍不停地颤抖流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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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蓝涣圈在怀里,被温热的檀香气息围绕着,比过去发作的时候好受多了,就好像是大海中漂浮的一叶孤舟,终于靠在了岸边。
母亲死后,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犹如浮萍一般地漂泊在这世上,所幸他的生存能力很强,总能逢凶化吉,靠着能屈能伸的作风和一步步的算计,一路平步青云,终于从一个受尽冷眼的娼(和谐)ji之子登上了金麟台的最高处。
有人轻贱他,有人奉承他,有人惧怕他,还有许多人憎恨他,但只有蓝涣,从一开始就没有认为他轻贱,不管他是孟瑶还是金光瑶,是当初那个平凡的布衣少年,还是后来一呼百应的仙督,都待他始终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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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只道他醉心于权势名利,却不知道,他在被踢下金麟台的时候,也是踌躇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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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金麟台认亲,原本也是为了完成娘亲的遗愿,被拒之门外,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罢了。
孟瑶自小在烟花之地长大,耳濡目染,早就老于世故,又怎会不明白,那个男人对娘亲根本就是虚情假意?只是娘亲始终不愿意认清事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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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曾想到,居然是那样屈辱的方式。
那天,为了金子轩的生日,金麟台上的亭台轩榭张灯结彩,放了满天的祈愿天灯。
金麟台下的泥地,卑微的布衣少年孟瑶爬起来,掸一掸身上的泥土,拿起包裹捂着肚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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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瑶想得很实在,身上的盘缠用完了,明天该到哪里去谋个差事先填饱肚子,不管别人信不信,十四岁的孟瑶,并没有想着一定要如何报复回来,也就是在心里怪自己生得不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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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瑶飘回云梦,落脚在一家酒楼,做了账房先生。
他已可以望见自己的一生:等有了些积蓄,他可以做些生意,要是有了钱,就可以把娘亲和外公的坟墓好好修一修,能用娘亲的名字在寺庙里面捐一盏大海灯,积些福德,就更好了,她生前受人轻贱,死后他这个做儿子的,一定要让她风风光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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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遇见了蓝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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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孟瑶还有些良知,出于这点儿良知,他冒着风险救了蓝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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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涣纵然狼狈不堪,但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矜贵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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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贵。
这是孟瑶看到他第一眼的感觉。蓝涣其实平易近人,却莫名让孟瑶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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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瑶把蓝涣藏在灶台下面,躲过了搜捕,蓝涣从灶台出来的时候,灰头土脸,身上脸上都沾了灶灰,耳根都红了,羞窘无比,大概他此生都没有如此狼狈过吧?
蓝涣后来不愿意别人知道他逃难时候的事情,他也就识趣地不提。
其实还不止是这些,孟瑶发现蓝涣是真的不会过活,这个翩翩公子力大如牛,洗衣服的时候,因为手劲儿太大,两下就把衣服洗破了,
孟瑶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动手帮蓝涣洗了,而且蓝涣对钱财完全没有概念,十文和一两在他那里没有什么区别。蓝涣也有优点,睡觉的时候很规矩,也很自律,老老实实地睡在他身边,也不打呼噜,身上还有一股檀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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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涣告诉他,他是姑苏蓝氏的弟子。托他母亲教导他的福,姑苏蓝氏他听过,那也是鼎鼎有名的修仙大家族,他也能猜到,蓝涣一定是个出身高贵的世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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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瑶问蓝涣,为何沦落至此,蓝涣告诉孟瑶,岐山温氏要兼并所有仙门世家,蓝家藏书阁已经被烧毁,自己带着书逃走,这才流落在外,弟弟却被温氏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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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个落难的公子,真可怜,好在遇到了他孟瑶,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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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蓝公子姑且保全性命,今后再做打算。”
他一个账房先生,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如此安慰。
转念间,他又想到金家,不知道他那素未谋面的爹爹现在怎么样了,便问:“兰陵金氏现在还好么?”
蓝涣涩声道:“金氏还没参与进来,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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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瑶忍不住,又多嘴问了一句:“那……你认识金子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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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涣道:“他曾在我叔父那里求学,怎么,你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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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认识呢。
孟瑶继续道:“说起来,他还是我的兄弟,只是……他一定不会承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