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指出的欧尔麦特捂眼撞出病房门跑走了。
解释不清了。
相泽与柳面面相觑。
追出去解释也太欲盖弥彰了,一致决定随他吧。然而尴尬还是尴尬的。相泽刚要说什么,就见柳摆摆手。
“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如果相泽没理解错的话:“你不是说你一直单身……”
“走吧。”柳懒得解释,径自往外走,“请你坐公交。”
暂且不深究别的,相泽跟出去,虽然他车没停在医院,但:“我自行车锁在医院后面,我带你吧。”
柳本身是无所谓,但是:“《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第七十一条规定自行车不能带人。”
相泽微笑:“真好,跟你在一起天天被普法。”
“不过东京规定的严,静冈规定自行车载物高度从地面起不得超过1.5米,长度前端不得超出车轮,后端不得超出车身0.3米。”柳说到最后,“所以结论是,能载。”
“哦,”相泽不仅被普了法,还抓住了重点,“坐下后从地面起你不高于1.5米啊。”
“……”
说话间相泽推车出来,他长腿支着自行车,等柳坐上来。
柳默默生气。
相泽笑着招呼他:“您老上来吧。”
柳目光落在自行车后座上,相泽短短的影子罩在上面。
按理柳的情绪调解障碍不会让他很快消气,但他偏对相泽气不过三秒,乖乖坐上去了。
以前柳倒是跟哥哥骑过一辆自行车,但他哥奴役童工,让时年五岁的柳费劲扒拉的载死沉死沉的他。
柳在后座单手揪着相泽腰间的衣服,等他开始骑,柳不自觉双手攥着他衣角。
后座多出来的重量让相泽骑的慎重了些。
柳在相泽不知道的时候经历了什么他一无所知,这种不足的局限很久在以前就有预兆。
比如柳吸烟,但没在他面前抽过。
每一段过去组成、修改一个人,因不死而死过无数次的柳,每次活过来的他是多了一片过去,还是遗失了某些东西。
他变成碎片通过一块过去的骨头重新存在,出现的还是他、是柳本人么,如果不是……
人不能在无法求证的事上设想如果,那纯是自找麻烦。
日光倾斜,相泽载着柳驶进一条林荫小路,午后阳光最强烈时分,恍惚让人回到了盛夏,穿过叶间投下的明亮斑驳的光影,仿佛穿过悠长莫测的时光长廊。
那个有着毕业典礼的夏天,室内温计上的红线节节攀升。
大礼堂内一个学年的毕业生聚在一个屋子里,不知为谁省电费不开空调,温度可想而知,相泽周围没有制冷个性的同学,因此难以避免处于热气蒸腾中。
不远处柳的座位是空的,相泽身旁山田的座位也是空的,原本相泽计划和山田一起逃了毕业典礼之前的这段校长、主任、教师代表和学生代表组合的超长演讲,临到关头相泽留下了。
跟会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柳没关系,相泽只是厌倦了山田和山田的友谊,所以宁肯留在蒸笼里。
山田是个难得的朋友。对相泽的主动和热情难得,藏不住别人秘密本人也难得的没有秘密,奈何相泽喜欢秘密。
但相泽不讨厌这个朋友,甚至称得上喜欢,与这样的朋友一起进行各种活动相泽并没有不适应,他沉浸其中,但正是这种合群从众的参与感让他觉得危险和抗拒。
何况山田的堪称粗鲁的热情也代表着没有界限感,领地意识和生性疏离的相泽没有让任何人越界的准备,矛盾的是,他受的教育和家庭熏陶让他温厚知礼,同疏离与生俱来的易予人同情又让他兼具亲和力。
因此他艰难的维护着那条隔绝他人的无形界限,给自己从世界中圈离出一块清醒独立的思索之地。
英雄科的三年级,班上的同学几乎都取得了临时英雄执照,或多或少的展开了英雄活动,规划着未来,像校训说的那样斗志昂扬的Plus Ultra。
但毕业季的三年级人人都在等。三年间辛酸喜乐,同舟共济,很容易互生好感,在青春这一段落终之时,不留遗憾的传达那份青春期荷尔蒙冲头造成的愚蠢心情,都排着队等着向心上人告白,或者自以为是的等着被心上人告白。
青春向来与从来没叛逆过的相泽无缘,他的人格有一部分聆听者,一部分记录者,一部分盲从者,一部分探寻者,大部分旁观者,不偏激,不丰富,有时思考费力,荒芜得令他自己都无法忍受,想找东西填满,然而又很快能安于现状,沉心观察,观察的对象则是一切,包括自己。
假如从中发现了什么不合理,他不会急于弄清楚,或者去改变,如果非要解决,他的方法是等待、沉淀,这招也确实好使。
可现他觉得自己除了保持界限,还在等着什么,等一个突破界限的人,也许柳出现在万众瞩目的台上瞬间,他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