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岐挑了个位子让他坐着。
“等我二十分钟,”张岐冲谢俞点了点头,又往屋子里头瞅了一眼:“我这有个人呢。”
“好,”谢俞还想说什么,停了一秒却没开口。
他看着张姐冲他笑了笑然后走进了那间病房。
谢俞对医院的气氛甚至是味道都很熟悉。
消毒水很刺鼻,习惯不代表不难闻。你习惯了一个东西,会无视掉它的不好或者是好,可你即使是无视了,也不代表它会从好变成不好,或者是从不好变成好。
谢俞闻了十年左右之久的消毒水味道,从一开始接触就会皱眉到现在的习惯。
但味道自然不会减少半分的。
谢俞今天请了假,半天。他去北康找了张岐,他有一大堆的事要处理。
昨天医闹事件他不知道结果,黎荣打了那通电话也不知道是否真的给打出去找人了。谢俞自己上手揍了人,虽然是正当防卫但也不免受到牵连。
何况当时在场的人是围了几个圈的数量,几十个人几十张嘴,估计话儿传到上头的耳朵里就是一副医生动手打病人家属的局面了。
还有贺朝。
谢俞昨天晚上回家途中只是大概的想了想计划了一下,现在才是真的确定了下来要绝对瞒着自己知道他生病的事。
因为要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生病了,不是那种身体不舒服就去医院拿药挂号拍片吊水住院就能好的生病。不是那种注意天气保暖多穿衣服少吃凉食去养生的生病。
当然,也不是那种来到你身边说着爱你照顾着你就能够痊愈恢复的病。不是那种每天对你笑的像花儿一样就真的会把你变成花儿一样的病。
不能让他一个人扛着。
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为了两个人扛着才走回去的。
这大概就是谢俞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已知事情的原因了。
“给你的药你按时吃了?”张岐手里拿着一小瓶,里头装着透明的大概是自来水白开。张岐身体向前仰了仰正在浇桌子上的花。
“吃了。”桌子对面坐着一个男人,脸色并不好,看着年龄也不大。穿着单调的病服,语气有些有气无力的,头往下耷拉一点。回话的时候眼睛抬起来看了看张岐,却是一股自然带刺儿的眼神。大概像是那种麻木久了却得不到释放后的压抑。
“前几天你的老婆到我这儿来了,”张岐淡然的笑了笑:“问了些问题呀,咨询了挺久时间的。我们都觉得你现在的情况比之前好多了。”
“我也觉得,”男人低下头,一会又开口:“姐,门外还有人呢吧,今天就到这儿吧。”
“嗯?”张岐闻言挡下了水瓶。从桌子上的大盆花儿的遮挡下瞅了眼对面的男人:“你是医生啊?好有范儿呀。”
男人笑笑。
“好啦好啦,”张岐点了点头,笑道:“”回房去吧不送你了啊,今天到这儿,后头还有人呢。”
男人还是笑笑,然后站了起身说了拜拜,点好点头朝门外走去。
门被关上后张岐叹了口气。
有些人,表面上哭着说难受时张岐都可以冷静从容习惯性的不带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平静的给人安排整顿。可往往就是那些眼睛瞟一眼都能感觉到身上的一股丧气,却三句话之间就冲你笑笑的那种人,张岐心里头就总会无奈。
重度抑郁的人连听到的声音都会像是带着碎片渣划过的玻璃。
他们的世界安静却不安逸。
门开的时候谢俞正回过神,自然地抬头看了看。
对视了一秒后男人就转移了视线。
谢俞看着他走的背影发愣,回过神来的时候想起了刚才那个眼神。
复杂,没有血色。
刀割一般的眼神谢俞不是没有见到过,但不锋利却还是让人猛地心头一寒还是第一次见。
太过复杂,谢俞自然是解读不出来的。
难受是真的,谢俞看了眼门上心理咨询室的牌子。
害怕心里的那个人终有一天也会变成了那个样子。
孤寡。
谢俞站起身走了过去,把门打开了。
“贺朝跟我说他晚上会梦到漩涡,”张岐这次手里转着圆珠笔,然后啪的一声把笔帽打开又反扣上。
“漩涡?”谢俞愣了愣:“龙卷风?台风那种?”
“是的吧,”张岐说:“看样子把他吓坏了,哦对了,他胆子挺小的啊。”
“怕鬼,”谢俞点点头:“跟相貌样子不符合吧。”
“反差萌啊,”张岐笑笑。
谢俞也笑笑,却没感觉到一丝轻松。
“昨晚上你跟我说要瞒着这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什么用意了,你考虑挺周全的。”张岐照样伸手扣了扣桌子:“你回到他边上,仅仅是因为还爱他,而不是因为他病了。”
“原因就是这儿,”谢俞点点头,然后又抬头看着张岐:“但主要必须歹有我爱你这个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