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俞已经有快半年没有回过家了,下了飞机叫了辆车把行李先送回了家里头,然后一个人又去了燕莎。
给他妈和梅姨各挑了条翡翠绿的项链吊坠,服务台推销员不停的开口夸赞着这项链的气质和端庄。谢俞闭口不言,低头看了一圈然后伸出手扣了扣桌子,确定就这条了。
谢俞年纪不小了,早就消减了些之前的暴戾脾气,做事自然也就圆滑了不少。
钟叔喜欢哪个牌子的手表,谢俞确实是记得清楚的。然后又去雅戈尔给钟杰买了一件衬衫西装,觉得全家的礼物带够了,又寻思着给周大雷和雷爸雷妈带点什么。
这一来回买东西费了不少时间,谢俞走出最后一家店的时候天都快暗下来了。
谢俞一抬头就看见天上翻涌混开来的云,下了雨空气都稀薄,一片灰蒙。
风是忽然刮过来的,一阵冷意钻过衣服刺进了身子里头,谢俞只觉得身体冻的僵硬,抬手就拉紧了大衣领口。
贺朝请了假没去上班,回了家连中午饭都没吃,就开始倒置自己的房子了,把关于的谢俞的东西给一并收拾到一个大纸箱里头去。
一个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东西装好封好口,然后都给塞到了床下。
有谢俞在以前单位里得过的证书,医院开的请假单子,病人的病情诊断书。
谢俞刚毕业开始上班那几年,看了不少关于医学方面的书籍,一本一本堆积在一起,厚度超过了一个书架格的宽度。
还有一些没带走的衣服。米白色衬衫有三件,黑色西装一整套,床头边上还摆着套居家服,是早上刚换下来的。鞋架上的一双皮鞋,还有屋子里头很久之前穿旧了的耐克。
贺朝收拾这些东西的时候是平静的,偶尔看到了个某个什么会忽然想起到以前的事情。感觉就像是猛地记起来已经忘掉很久了的,并且在很久之前说着会刻骨铭心的东西一样。
很多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在刚开始的时候总是用着一种坚信不疑的信念,感叹着这辈子都会刻骨铭心。然后就是在心中怀有这种信念之中,把刻骨铭心给渐渐忘掉。
忘和不忘是这样,爱和不爱也是这样。
中途贺朝靠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从兜里摸了半天没摸出什么,然后站起身朝卧室里走去,熟练的从电脑旁的架子里头拿出了一包烟。手顿了一下,下一秒就把里头的烟全部一包一包拿了出来。
想抽就抽吧以后,毕竟屋子里已经没有那个嫌弃烟味难闻的人了。
床头的那个箱子很明显,贺朝几次反复折返最后都没有动它。装作了看不见的样子从它旁边走过,把居家服叠好放到了箱子里。
箱子里头是什么东西他是知道的,可惜的是他现在还没勇气去碰。可怕的是他事到如今都还怀揣着一丝希望不肯接受全盘崩溃。
贺朝收拾完的时候又抽了根烟,站在卧室中间抽那种。一米八五朝上的身高,面向着阳台,挡住了外面照射过来的余光。
临近黄昏,光都是土黄。
贺朝不断吞吐着嘴里的烟,淡然的看着白烟融合着土黄色的光线,清晰明了的看着它们**然后又扩散。
缓慢的懒散,感觉像是收拾了一下午的房子,然后就抽干掉他所有的力气了一样。
如今这个结局是换作几年前的贺朝从来没想过的。该怎么说,人生充满意外是吗。
对啊,充满了意外。
曾经他从来没能想过他和谢俞能可以拥有正常的婚姻。一张纸一本证,两套新郎西装,还有一对婚戒的那种。
结婚是惊喜,离婚是惊吓。
这就好比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人给了自己很多酒很多糖,酒很好喝,糖也很甜。
醉到了心里,甜到了骨子里。
然后有一天梦就醒了,酒没了糖没了人也没了。没法醉了也尝不到甜味了。
最可怕的是梦醒不是突如其来,而是自己亲眼看着梦的结束,从而又感受了所谓的黄粱一梦。
贺朝花了一根烟的时间,草草而又平静的想完了这十一年的种种。
把伸手烟给掐了。
拿了钥匙放在兜里,然后便出了门。
一段感情的结束,不过就是结束。
徘徊流连或者是留恋,也都会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