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蘅依旧没等来国君,她坐在明瑟宫的屋顶唱着孤单的歌,不时和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搅在一起。
铃烟说,那是太子重梧的笛声,只有太子重梧,才会吹出这样悲伤而又绝美的笛声。清蘅问:“太子重梧?”
“太子是王上的长子,早在先王时便被立为储君,太子的乐声是整个陈国,不,是整个九州最美的声音,可惜……”铃烟惋惜地垂下头去,“可他体弱多病,听人说怕是好不了……”
铃烟本不是多话之人,眼里油然生出崇敬之意,清蘅看在眼里却不道破,只是抿着嘴唇微笑,仔细听着远处的笛声。她让铃烟找出琴来,搬着琴在院子里坐下,手指轻轻划过琴弦,忽而来了兴致,弹了一曲《短清曲》,那曲调幽怨,琴声如同寂寞哀婉的叹息,凌乱了人的思绪。
清蘅弹到一半,却没了兴致,把琴往石桌上一推,太过用力,那七弦瑤琴翻落下来。铃烟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也不敢询问,却听清蘅冷冷问道:“王上在何处?”
“奴婢不知。”铃烟道。
清蘅的脸变得冷厉,“你不告诉我,我便自己去找他。”
“夫人不能离开明瑟宫。”
“哦?”清蘅站起身来往寝宫门口走去,铃烟无奈,只得挥手,十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挡在门口。
清蘅回过头去,铃烟淡淡道:“夫人还是留在明瑟宫,莫要让奴婢为难。”
“你记着,你会后悔拦我。”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微笑,侍卫们把她团团围住,铃烟只立在一旁看着她究竟做出怎样举动,谁知她竟是毫不顾忌地扯开上衣露出肩来,侍卫们奉王后的命令看住清蘅,却也没愚蠢到忘了她是国君的夫人,哪里敢对国君不敬?是以清蘅袒露香肩,侍卫们纷纷转身退避,铃烟默不作声冷眼旁观,任由她大摇大摆地出了明瑟宫。
清蘅把衣服整理好,在王宫里左转转右转转,宫人们虽大都不识得她,但早就听闻王上宠幸了个绝色的美人,见到她便纷纷行礼,只是这位夫人大抵只是一时恩宠,又听闻这夫人拂了王后的面子,故而众人也不上前套近乎。清蘅无聊地在王宫里转来转去,她向宫人打听宋熙在哪里,他们都纷纷摇头退离,并不答话。
微风中夹杂着些许凉气,她在不知道是哪个宫殿或者墙院的地方绕来绕去,她想大概是迷路了,走了许久也累了,看到不远处有个亭子在花丛中间,她便走过去,坐在石凳上发呆。
眼睛微微有些酸涩。
她叹了口气,安静地坐着凝神。
远处公子弃疾敛了手上的扇子,看着亭中的女子出了神。
一旁的小太监连忙提醒:“这是王上新纳的夫人……”
“有意思!”公子弃疾拿扇子拍了拍手,“如此美人,父王还真是有福气。”
他大步走过去,正要向这位父王的新夫人行礼,清蘅却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倒把气撒在这陌生人身上,她嘲讽地笑了:“想来是脑子不好,深秋之时捧着折扇招摇,是嫌这天儿不凉么?”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清蘅已经嫌弃地离开了,留下公子弃疾目瞪口呆地留在原地,喃喃问道:“你听没听到她说本公子什么?”
小太监虽然想笑,但还是极力忍住,公子弃疾怒气冲冲,拿着扇子就往小太监的头上敲去,“她说本公子‘脑子不好’!你才脑子有病!”
弃疾气恼地把扇子扔在小太监身上,怀着怨恨往远处走去。
清蘅出现在宋熙面前时,他正在与朝臣议事。
她不顾阻拦地闯了进来,连行礼都不曾,只是带着质问又委屈的语气:“王上可还记得阿蘅?”
太宰伯安轻咳了一声,宋熙似乎觉得有些丢脸,把她拉过来低声道:“你怎么来了?去后面等着寡人,听话!”
清蘅倒是很乖巧地往内殿里去了。宋熙坐下无奈叹息道:“让太宰见笑了。”
伯安躬身道:“臣不敢。这就是传言中的那位夫人?”
宋熙点头。
“果真是倾国倾城,只是似乎不知晓宫中礼节。”伯安抚着胡子道。
“她是千葉族人,初来宫中不识礼节也是可谅。”宋熙淡淡道。
“千葉族?”伯安心下一惊,微微颤抖地问出:“可是九嶷山的千葉族?”老太宰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良久才缓缓问道:“传闻千葉族一直为天子所领,怎么会……况且……千葉族众已被楼盛屠戮殆尽,如今怎会到我陈国?王上如何知道此女是千葉族人?”
宋熙沉声道:“不瞒你,此女正是千葉圣女,至于寡人如何得知,相传圣女胸口有一点鲜红的朱砂……”
他咳了一声,正色道:“她确是千葉圣女无疑。天子式微,自然不能长久依靠,黎侯进攻九嶷山,也必然是为了这个缘故,他想要得到圣女,却不想圣女转而投奔我陈国,实是天意如此,要陈国称霸九州!”
老太宰见国君欣然的模样,也备受鼓舞,却隐隐有些担心,“若是九州列国知晓了圣女在此,那陈国岂非成了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