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温煦送到霞园女生宿舍楼下,互道了声晚安,陆宇宁才转身往男寝回去。
瞄了一眼手机的时间,刚过十点半,体育馆旁边的小卖铺快到打烊时间了,于是他多绕了半圈路,光顾了这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铺子。
风尘满面的老板正抬着摆放在门口的一篮橙子往店铺里收,见到准时光顾的常客,热情地让了条道给陆宇宁。
倒不是陆宇宁出手多么阔绰,只是小店每天售卖的面包常有两三天便过了保质期的,所以总是临近关门就要打折贩卖,他不嫌这些便宜的食物不够新鲜,倒是帮着老板节省了一点成本。
挑选了一袋朴素的全麦面包,陆宇宁匆匆往云园回赶。自己住的宿舍楼管肖阿姨总要提前半小时关门禁,稍晚一点回去就要被骂得狗血淋头,因为常常需要去市区打工到深夜,陆宇宁已经上了阿姨的黑名单,碰上一次就要被数落一顿。
低着头躲在回寝室的人流里,陆宇宁有意避开端着个白色大茶盅老神在在地守在大厅门口藤椅里的肖阿姨,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五楼的走廊。
推开515室暗红色的老旧木门,寝室里黑黢黢的,除了一台发光的电脑,其他的光源都被关上了。
陆宇宁按亮开关,天花板的白炽灯闪了一闪,终于被电流激活,一副快要报销的样子。
穿着花短裤和白色贴身背心的室友许世康嘴里叼着根烟,带着耳机两手按在键盘上用力拍打,正和游戏里的怪物激烈地厮杀着,被亮光一激顿时骂了声脏话。
“草,你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
显示器屏幕上大大的死亡标志透露着账号主人的不爽,许世康摘了耳机扔到桌上,揉了揉眼角,蹬着旋转椅划了两下,去隔壁整理得十分整齐的书桌里翻找了一番,没发现能吃的东西,才按着肚皮喊起了饿。
“我靠,都快十一点了,我记得没打几盘啊,晚饭都忘吃了。”
许世康两条光腿踩着梯子往自己床铺爬去,拿出枕头上的手机焦急地在班群里问还有男生在外面玩没有,回来给他带份饭。
没理会室友喋喋不休的抱怨,陆宇宁放下书包,把今天课堂上整理的笔记都分类放好,取出换洗的衣物走进了厕所开始洗漱。
泛黄的塑胶花洒喷出灼热的水汽,把陆宇宁从头到脚的疲惫都冲走了,小小的、只有方寸的浴室里水声轰隆,隔绝了外面世界的所有喧嚣。
陆宇宁感觉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做回了自己,不用时刻展露和善的微笑,从头到脚都武装成知书达礼的优秀模范生样子。
水雾弥漫的镜子里,是一张漠然的年轻脸庞,比起三年前稍显圆润的少年模样,多了几分棱角分明的锐利,黑白分明的眼中只剩下空旷的荒芜。
小时候所有大人都夸他长得喜气,圆圆的大眼睛,圆圆的下巴,是有福的长相,让人看了就心生喜欢,与如今这般冰冷的样子全然不同。
童真的时代早已结束,如同一朵鲜妍的花,终将变为果实坠入尘埃,但过早凋零的花蕾还未肆意张扬地开放过,就要挣扎着在泥土里吸取每一点养分,支撑自己生根发芽,在弱rou强食的森林里长出自己撷光采露的枝丫。
所以他在脆弱的真实外披上了一层刀枪不入的铁甲,不管是陆尔然不堪入耳的咒骂,还是拮据生活中无处安放的一堆账单,都刺不穿陆宇宁赖以为生的坚强。
他要好好地活下去,像他答应母亲的那样。
无论是直白的冷眼还是令人发臊的困窘,他都能忍受下去。
只是,每当漆黑的夜晚独自躺在床上,每当寸缕不挂地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他总要怀念起那些无忧岁月中气味芬芳诱惑的青葱面庞。
年少时的情动就像一场醉酒后的深梦,朦胧美好醒来后却失意怅然,回忆平添了几分温柔,连夕阳都缱绻,如幻似真令你怀疑微雨中撑伞的那个人是否真的迎面走来过。
他就是依靠着这日渐模糊的记忆与温柔,才能挺直脊梁在这无趣的世间独自负重前行到了今日。
顾向年,你有没有想起过我呢。
浴室门外,许世康不知道隔着门喊了两句什么话,陆宇宁草草擦干身体,穿上清凉的睡衣挤进开着空调冷气的宿舍。
许世康正坐在陆宇宁的位置上,拿着他准备拿来当成第二天早餐的全麦面包狼吞虎咽地嚼着。
“陆宇宁,我太饿了,看到你桌上有吃的就吃了,这面包多少钱啊,我把钱给你。”
像是意识到手里的食物并不是自己的,许世康掏了掏沙滩裤的口袋,只摸出来两张皱巴巴的五毛纸币,又回自己的床位上扒拉了半天,也没找出几张现金来。
“忘取钱了,明天给你。”
陆宇宁用干燥的毛衣擦掉额头黑发滴落的水珠,忍住不悦,回道:
“算了,下次一起去超市你再补给我吧。”
他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斤斤计较。
爬上自己铺着凉席的二层睡铺,觉得空调开得太低了,容易感冒,随手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