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老人的逝去,令整个陆家愁云惨淡,元宵节的汤圆既没有喜庆也没有团圆,除了大人们无休止的争吵和尚在襁褓中的弟弟无知的哭声,往日的欢声笑语只剩下凝重的沉默。
小辈们节后仍需漂泊打拼,正月十五一过便各自离散。
两个姐姐都走了,陆宇宁也没有呆在大伯家的理由,随着母亲回到了市郊的家,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靠无休止地刷题和耳机里随机播放的嘈杂音乐远离缺失一块的思绪。
正月快要结束的时候,顾向年给陆宇宁打了个电话,说他快回江城了,希望两个人能见上一面。
积累成堆的习题册演算了三遍,陆宇宁找不到继续自闭的借口,裹上了厚重的毛衣和长款外套独自出了门,年节过后返城的高峰让往返省城的高速路堵成了长龙,顾向年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江边的人民广场夏日里人chao汹涌,如今天气尚未转暖,水岸边风又大,见不到多少散步的群众,反而是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十年如一日地占据着最平坦的空地,笑得热情洋溢。
顾向年见到陆宇宁的时候有些吃惊,一个月不见,原本就太过斯文俊秀的白净男孩瘦了一圈,眼中没有了神采奕奕的光,尖尖的下巴让人联想到毫无生气的玩具人偶,过分的瘦削Jing致。
取下手上线织的灰手套,顾向年抬手在陆宇宁肩膀上敲了一拳,半是试探半是套近乎地说道:
“怎么啦,压岁钱被没收啦,这么消沉,要不要你年哥给你包个大红包。”
勉强挤出个微笑,陆宇宁取下帽子,坐到nai茶店的布椅子里,搓了搓被冻红的鼻尖,
“家里出了点事,有点难受。”
收起脸上的笑容,顾向年挪了挪自己的椅子,让他们能靠得近一些,
“很严重吗,我能帮你什么吗?”
弯腰拾起被蹭落到地上的菜单,陆宇宁低着头,假装上下浏览着饮料的种类,顾左右而言他地抱怨道:
“怎么都是nai茶和甜品,能点杯热的纯牛nai吗,稍微加一勺糖的。”
坐在外侧的顾向年起身招呼服务员,按他的要求点了一杯纯牛nai。
注意到回到座位上的顾向年仍旧担忧地盯着他,陆宇宁有些气馁地叹了口气:
“我nainai半个月前去世了。”
想到最近陆宇宁突然减少了和自己的消息联络,顾向年这才意识到,眼前的男孩可能正承受着难言的痛楚。
“节哀。”
不想让陆宇宁觉得自己和那些说着套话参加葬礼的人一样模式化,顾向年并没有过多地去劝解。
亲人离世这种事他也经历过,除了自己慢慢走出情绪,旁人的安慰并不能起什么作用。
陆宇宁缩起了肩膀,朝后靠到沙发的椅背里久违的放松,觉得有了人倾诉,心里的空虚渐渐又开始被填补起来。
“过年你都去哪里了啊,梅泉村好玩吗?”
“嗨,乡下还挺好玩的,我还去看了杀猪,刨猪汤特别好喝……”
顾向年慢慢地讲述着回老家看到的趣事,希望能帮陆宇宁把注意力转移到开心的事上来。
华灯初上,人民广场行道树和花坛里的小彩灯都亮了起来,霓虹闪烁,倒有几分梦幻之色。
“走,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顾向年拉着陆宇宁的手,背起自己的背包,往广场的中心走去。
刚刚喝完温热nai茶的两个人一走出充满暖气的小店,寒风就猛地往衣领里钻,陆宇宁不解地跟着身前的大长腿逆风前行。
广场舞大妈们正在热舞之后的休息时间,见到两个高高瘦瘦的大男孩儿迈步越过舞蹈方阵,笑着谈起了年轻时候倾慕过的对象,纷纷感慨岁月不饶人,红妆已残褪。
人民广场的中央是巨大的名人雕像,大理石和金漆铸成的战士军大衣在身,目视着远方,十分的伟岸,而四周被积水的浅池包围,还有不少细小的出水口,布成了喷泉的样子。
今年正是这位将领百年的诞辰,为了纪念这位在抗日战争期间英勇抗敌的开国元勋,政府投入了大量的资金扩修了周围的喷泉,只是年初岁寒,无人欣赏。
两个少年拾级而下,停顿在喷泉的旁边,紫蓝色的灯光打在水幕上,营造出奇幻诡谲的朦胧感。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溅出的水雾飘落在陆宇宁的脸上,凉凉的,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嘘!”
顾向年没有说话,只是英挺的剑眉舒缓了一下,斜过头露出神秘的笑容。
广场东南角的钟楼上,随着整点钟声的响起,喷泉猛地炸开,扩修的几百个喷水口纷纷扬出细密的水线,交相辉映连成一片。
而布置在隐蔽处的投射机器竟在这一片水幕中用光与影打造出了流动的线条和色彩,共同交织出了电影的质感。
“啊,这是水幕电影!”
陆宇宁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上百道水柱冲天而起,如同一道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