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十六
代飞凭着记忆摸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点了下上面的电筒标记，他眼前恢复了清明。
然后，他看见了每晚会在他睡觉之前帮他开着照明灯再去燕城朋友那里的孟磊，此时蜷缩着身子躺在沙发上。
代飞把电筒关了，把手机屏幕调到他隐约能看见的亮度，悄悄的下了床。他一手攥着手机一手在空气中探路，受伤的腿不能直接踩在地面，他就用脚后跟着地，一脚踮着用力，一脚蹦着往前挪，尽量控制力度，不让自己发出太大声音。
难受、感动、震惊、懊恼......代飞站在沙发边上，看着已陷入沉睡的孟磊，没抓住里面的那点说不出代名词的情绪。
他照顾过比自己小了10岁的弟弟妹妹，照顾过瘫痪在床生活无法自理的爷爷，更多的时候也是像这样不敢开灯悄悄窝在角落里守着经常半夜疼得全身发抖的妈妈。
他这样那样的照顾过很多人，可这是他二十多年的岁月里第一次被别人这么放在心上去照顾。这种感觉他第一次体会，很陌生，可是...他曾经好像渴望过。
站久了腰有点酸，他便扶着沙发扶手小心翼翼地蹲了下去，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孟磊看。
病房里的简易沙发又窄又短根本容纳不了手长脚长的孟磊，可能是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也可能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孟磊侧着身子双手环于胸前，那双又直又长的腿正在极力弯曲着。
这么紧绷的姿势对睡觉来说极不友好，可孟磊除了皱着的眉头透露出了一丝他此时睡的不太舒服之外，没有任何大的动静，连呼吸都是均匀得近乎轻盈。
窗外的月光和手机的微光柔柔的铺在孟磊脸上，把他那张不喜舒展的五官衬得像加了滤镜效果那样柔和，那双好看又让代飞觉得过于冷淡的丹凤眼紧闭着，浓密微卷的眼睫盖在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变化的面颊上，让平日里的那股冷硬气场淡了下去，多了清醒时候看不见的柔情。
他可能真的是累极了，以至于代飞在他面前看了他许久他也没醒。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蜷着不太舒服还是梦见了什么，孟磊的眉头一直紧蹙着薄唇微抿着。
是梦到了公司的事情还是梦到了喜欢的人啊？
工作再忙也要让自己休息一下啊，反正你也那么有钱了...
如果真的很喜欢人家，那就想办法挽回一下嘛…
这么年轻就这么闷，什么都憋着，累不累啊？
代飞想这个想那个，心里还在乱七八糟的想着，手就已经伸了出去… …
他像对待稚嫩易碎的瓷娃娃那样，怕碰重了他，放在孟磊眉间的手指力道很轻，指腹一下又一下地给他抚开那里的愁绪。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而至，耳畔传来了一道又沉又响的声音，代飞愣住了，停下动作侧耳去听又听不真切，还来不及深究那到底是什么，就看见本在沉睡的孟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在一片柔光里看着他。
“咚、咚、咚”... ...
代飞听见了刚刚那个声音，那是...他的心跳声。
孟磊的眼神太深太暗，代飞觉得自己再看就会溺了进去，他挪开视线准备把手收回来。
孟磊察觉到他的意图，把他正欲抽回的手给牢牢抓住了，代飞才清醒一点的大脑顿时又成了一片混沌，乱的没法正常思考。
他明明一肚子的疑问，明明想要质问孟磊，问他你为什么不去朋友那里，为什么要瞒着我守在这里，为什么还不回潭州，为什么不放下过去...
“为什么”很多，可孟磊的手一碰到他，就全都没有了。
代飞的桃花眼里布满了星光，孟磊看了一眼就起了波澜，推着他往前凑。
代飞脑子“轰”地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慌乱，慌乱地只知道往后退。全然忘了他此时正半蹲在沙发前，这么一退，那双半麻半伤的腿立刻支撑不住了，眼看着就要往后栽...
孟磊眼疾手快地一把捞过他，把正在往后倒的代飞拉进了自己怀里.....
情况发生的太过突然，等代飞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小鸟依人的姿势坐在孟磊的大腿上，靠在他怀里。
孟磊一只手放在代飞腰上，另一只手放在他鬓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代飞觉得腰上的手很用力，面颊旁的手却无比轻柔。
平时都是一副冷硬面孔的孟磊，怀抱却很温暖，代飞突然就忘了自己应该立刻推开他，而不是呆呆地被他按在胸前，听他的心跳声和从他胸腔里传过来的声音。
“别乱跑。”孟磊的声音像那种自带混响的低音炮，很有力量很低沉，代飞第一次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就觉得好听得让人心安。
短短的三个字在温柔的秋风里变得旖旎动人，像极了情人间的呓呓低语，孟磊的呼吸扑打在代飞的额上，他倏地惊醒了过来，立即用手撑开自己与孟磊的距离，推搡着就要起身。
孟磊按住他：“先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