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阿甘正传》这句台词被用得泛滥,不过脍炙人口的东西再怎么让人听得发腻,还是偶尔要承认一下这种无从考证的正确性。
每一天睁开眼,骆闻舟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一般的自我提问。内容枯燥而单一,答案都只在医院那个小小的私人病房内。
怀抱希望推开房门,然后接受现实,循环往复。
有时候最难以接受的并不是“毫无希望”,而是“接受现实”——同样都是四个字,同样只是一种屈服的表现形式……然而确实是不同的。
骆闻舟的书架上多出了各种各样研究这方面的书——尽管每天回家已经累得可以跟死狗媲美,也许确实是那句老话说得没错,人的潜能总是有无穷的挖掘空间。然而不逼到无计可施的的地步,大部分人也不会主动寻求这种近乎给自己找事的突破可能。
偶尔骆闻舟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无由来的走火入魔,每天看到一点风吹草动,甚至都觉得是一种微妙的暗示。连费渡下床走动的时候甚至也会近乎肖想地注视着那个和平时并无二样的背影,无数次陷入将近可以自我催眠的幻觉——会不会他突然转过身来,带着那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让人牙痒又恨不得抱进怀里揉进身体的,“费式”的笑意,开口叫他一声——什么都好。
然而终究没有。
奢望就是奢望,不切实际就是不切实际,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如同涸辙之鱼,吊着那么一点稀薄的希望平白挣扎,永远不知道尽头,只怀揣着一个不着边际的寄望。只要天降甘霖,又以为即将得到眷顾,希冀这是奇迹将至的暗示……
自欺欺人。
骆闻舟索性把病房当做临时住所,骆一锅也早被他托回家照顾,自己在局里和医院两点一线地过起了不怎么常态的日常生活。也不知道费渡到底是对于多一个人和自己同吃同住毫不奇怪,还是只是不怎么想开口问,始终还是没有什么和骆闻舟交谈的兴趣。从一开始的焦虑到日子一长,大概时间在某方面真的有些什么微妙的能力——也或许其实并没有什么确切的作用,只是缓慢让伤口结痂,遮盖住不足为外人道的痛处,假装不曾存在。
骆闻舟也变得心平气和起来,即便是踏入病房的时候,也终于可以平静地面对和昨日毫无二样的进度——日复一日,大部分普通人的日子多半每天都大同小异,即便有一点微小的偏差,生活的主线依然笔直往前,和脱轨二字远远扯不上关系。
骆闻舟被百年如一日的《五环之歌》叫醒的时候摸出手机,看了看上面大大的数字时钟,上面附带的日期大得只有老人机可以相提并论——赖床的习惯被人为强制扭了过来,从第一天开始,居然毫无缓冲地完成了调整。他翻身下床踩上鞋,在家属陪护的小房间里完成了出门前的梳洗工作,眼角又扫了一眼那个屏幕上斗大的日期。
半年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逢四得一闰年,也只是三百六十六日。揭开一张日历,翻过二十四小时,一睁眼一闭眼,又是一天。
如同每日习惯成自然的安排,他伸手推开了费渡的房门。平时这个时间点坐在床上不知道是在冥想还是出神的费渡,今天居然破天荒地靠在墙边,站无站姿,活像一块没骨头的人饼杵着,只不过在外头多披了一件病号服。然而即使是这样,居然也没有让人觉得他像是个什么手无缚鸡之力又好欺负的对象。
如同那次在警局碰面,骆闻舟看到费渡独自一人等待协助调查的时候,随意的坐姿却让人平白觉得那个地方放不下他。
——然而也只不过是姿势的不同,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闻舟。”
欣喜地三步并作两步,近乎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伸手握住人肩膀,又怕太用力让他疼了,难得也知道一回何谓手足无措。
然而还没有开口,费渡已先打断了话头:“我听他们这么称呼你,方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