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之文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他轻手轻脚开了锁推开屋门,一盏橘黄色的小灯在黑暗里亮着。
那是周昱给他留的灯。
一开始周昱也没想过给严之文留灯,起因是一次周昱打工回来晚了,严之文给他留了盏灯。当时周昱在打一个短工,连续一周都晚归,严之文便给他留了一周的灯。
直到一个周末,两人在桌上吃早餐。周昱抬起头,欲言又止地对他说:“严医生您最近晚上好像……经常忘关灯?”
严之文瞟他一眼,说道:“那是我给你留的灯。”
周昱却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那多浪费电啊!”
严之文:“……”
之后周昱晚归的打工结束了,严之文也不必再给他留灯了。然而,有一天严之文下了夜班回来,发现客厅里有一盏灯亮着,在黑夜里发出温暖的光。
两人谁也没开口,彷佛是心照不宣的,自此严之文每次下夜班回来,都会有一盏灯在等他,正如此时此刻。
片刻后,洗手间的灯亮起,严之文拧开了花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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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
小时候砌的房子在大火里熊熊燃烧,浓烟滚滚而起,直呛人嗓子,火舌几乎舔着人的鼻尖,那热度如同置身于火焰地狱。
周昱冲进了火里,他看见床上睡颜安详的母亲,他扑到母亲床边,大喊着妈妈快起来,着火了,我们快走。大火声势滔天,他嘶吼着,声音却淹没在烈烈作响的火里。
他试图将母亲背起,但周昱怎么也拉不动她,常年在学校食堂吃干馒头的身体是那样无力,干瘪的手臂甚至连世上最亲的亲人也抱不起。
浓烟太熏了,烈火太灼热了,他的眼睛被辣得一片模糊,眼泪一刻不停地往外奔流。他撕心裂肺地坐在火里大哭,抱着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的妈妈。
实际上周昱从未亲眼看见这场大火,这场火灾是从亲戚嘴里听来的,他只见过烧成炭黑的房子。但这场火灾却在噩耗降临时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但他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悲伤里,他要活下去,就要一刻不停地像个被抽打的陀螺一样转。日夜奔忙时,连睡眠都是奢侈,更没有剩余的Jing力可供给梦境。
周昱很久没有梦见这场大火了,直到傍晚那一通电话,将他拉回了过往的记忆。
睡眠中的周昱眉头紧紧皱着,鬓角被汗水打shi。
大火退去了,房顶烧没了,为数不多的家具都烧成了一团枯朽的黑炭。
周昱坐在房屋中央,望着一片空荡荡的房子,四壁残垣外,萤火虫般的绿光在黑暗中亮起,周昱瞧仔细了,却发现那是一群狼的眼睛,狼又变成了大伯、二叔……
亲戚们手里拿着借条,丧尸一般扑了上来。
周昱咬牙闭上了眼睛,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一丝水汽带着熟悉的沐浴露香味扑向他的鼻尖,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他的头发。
像抓住救命稻草,周昱紧紧抱住那温暖的身体,他感到那身影明显僵了下。接着,他醒了。
“做噩梦了?我听见你在……喊。”严之文任由周昱抱着他的腰,伸手摸了摸周昱的头。
床头灯的光线映在严之文的侧脸上。
周昱抬起头,眼泪糊了满脸,眼睛里一层盈盈的水膜,盛着莹莹的光。
严之文看着周昱,抬手将周昱的头按向自己。
周昱抱着严之文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他的头埋在严之文肩上,下巴颏儿不受控制地颤动,接着是嚎啕大哭。
严之文只是顺着他的后脑勺。
orange也被惊醒了,迈着轻盈的猫步从门缝中溜了进来,静静卧在周昱的床头。
窗外的月光很亮,经过米色窗帘的过滤,照进屋里,像披了层雾般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