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焕嚼着口香糖走远了。韩复还在原地出神。
所以?没什么所以,事实上,是没什么需要在意的大事:方檀是叶瑾的堂哥,亲属关系,听上去好像是某种不传之秘,掰开了看内里却很贫瘠。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烦躁——他知道Nora也只是不知情,正如今日黎焕这样施舍他一个话题一样,信手抛给他一些传言八卦,却要求他尽可能小心谨慎,以此为圈子里的立身之本。滑稽的是即使他同叶瑾没了芥蒂,他心里也仍有这件事,直到今日。
然后他想到另一种可能,深感荒谬的同时又坐立不安:他被Nora要求少跟叶瑾来往,当然是方檀授意——但不是怕叶瑾缠上他,是怕韩复和叶瑾混在一起而已。韩复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习惯性地埋下头,再次抬头看见Nora时做了决定:既然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个助理,那就只好跟以前一样,至少不会太差。
次日傍晚祁昭便同他讲:梁导那边请假应该没问题吧?得参加彩排了。
韩复握着手机的手一颤,通话差点就此中断。他想深呼吸稳住心神,又莫名地害怕祁昭听出来他藏着激动。“是为什么?”光是这样还不够,韩复明知故问又多添一句,“是哪一首?”
祁昭说:“你在想什么?是开场的串烧,今年三十周年整呢。”
三十周年,开场是历年获奖金曲串烧,韩复会分到来自前辈的四句歌词。开场节目何其吸睛,对他来讲已经再好不过。韩复握紧手机,说他知道了,梁导这边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祁昭刚刚“嗯”出一声,他却非要补上一句:“其实男三号的戏份也不会太多,本来杀青就比较早,是吧昭哥。”
挂了电话,他撑着脸想:还能有什么是他耿耿于怀的理由吗?不会有。因为得了提名,就一定要获奖,为什么自己之前觉得这种想法是完全合理的?他不知道,反而因为“不知道”而渐渐平静下来,放开蜷紧的手指脚趾。树影拖到脚下的时候韩复决定站起身,这时剧务姑娘急急走过来,问他有没有看到黎焕的替身。
韩复摊手,不知道为什么找上他:“不知道哦,黎焕呢?不是有场夜戏吗?”
“就是知道他有夜戏才找他,”剧务看起来相当着急,韩复说不知道,她急急就转头去找下一个人问,“都要准备开拍了,今天早上突然跟他助理一起出去,本来说七点过回来,现在两个人都不在,只有助理手机打得通,说演员临时有事请假。这算什么事?”
韩复抬眼望了望,梁淮和其他工作人员站着,面上露出焦躁之色。替身很快来了,大概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遇到自己,有些局促不安。好在戏里一贯是梁淮更主动,黎焕只消冷脸耍帅,替身很快就适应了工作,很快就没有韩复什么事——虽然一开始也没有。他默默给叶瑾发了消息:“你那边……没什么事吧?”
叶瑾:“???”
叶瑾:“你在说什么胡话。”
叶瑾:“信不信我弄死你.gif”——饭制动图表情包,他在南韩时MV里一个割喉的舞蹈动作,配上猫耳红晕和choker贴纸。看得韩复翻个白眼,决定回房间补全人物小传,顺便开始听那首他要唱的《季候风》。
当年跟陆典齐名的天王谭惜,拿足奖项后激流勇退,至今仍能在新一代粉丝口中活成让翻唱者都变成“登月碰瓷”的传奇。他一边苦笑一边转笔,看着被荧光笔勾得五花八门的剧本,望着诸如“我过去心里住的小女孩,今天也要辗转天涯”“我若执迷不弃,如何偿你笑如回忆”云云的台词,心道与其再看这些,不如干脆放任自流自暴自弃,想一想几十分钟前在他胸口里牵出一根飘摇丝线的、要他决心想得起的事。
应到的主角意外不在场,一干人想尽办法临时找补——这样的事其实并不陌生。
他头回抽烟,是因为祝启蓝放了一上午鸽子;身上纹了《粉红史矛革》歌词,录歌那天祝启蓝迟到了两个小时。这一次大家都很习惯,连韩复都懂得同录音师搭话,一边美名其曰自己努力学习一边消磨时间。祝启蓝姗姗来迟时,韩复只是皱眉拉他衣领,故作凶狠地瞪着祝启蓝一双幽深双眼,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他能从另一个人嘴里听说关于他的事,让他当下有猜到祝启蓝在特定的日子里这个样子的原因——但韩复宁可认为这不重要,不去猜是因为祝启蓝的家庭或别的原因;宁可更有余兴地想起:一起录歌的时候,祝启蓝的手是怎么自然地绕过他的肩颈,手指靠在他的锁骨上,随着节拍轻轻地敲击。现在他这样专注地想起这件事,正如他很早以前决心忘记祝启蓝是何时开始同他这样缠绵过一样。
Nora又来敲他的门了。
“明天会有粉丝来探班,”她将酒酿小圆子放在韩复桌上,理着头发说,“都是小姑娘,稍微营业一下,温柔一点签个名什么的,不会害你。”
韩复转笔的手停下。Nora的表达令他想起曾经的一些老师,说着“多抄课文不会害你”“这样打你是为你好”——但他最后还是提着吉他跑出校园,走到今天这条要认真研读滥情剧本的路。这究竟算不算他“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