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苡的真名被藏了四年。但现在十年已经过去了。“丽丽。”电梯缓缓合上的时候,祝启蓝这样喊她。
李苡摘下墨镜,对祝启蓝点点头。她年轻时不怎么笑,但这无助于阻止眼角细纹浮现。祝启蓝注意到她没戴戒指,指根处只剩一圈惹眼的白,如她眼周有一圈惹眼的黑。
电梯即将升到何训的楼层,祝启蓝忽然伸手按“1”。现在讶然地盯着祝启蓝的人变成小安——小安其实一直很惊讶,从李苡进入电梯开始。他根本没想到两个人会这么见面,也不会想到他们还会彼此寒暄。
李苡掏出镜子,一面整理仪容,一面赶紧叹了口气。
“隔了这么久,现在变成我给你们擦屁股了。”她喃喃道。
“应该的,”祝启蓝说,“你那么出格的时候我们一句怨言都没有。”
“……晚上一起喝点吗?”
“任公子不催你就行。”
九点钟,祝启蓝点了一桌宵夜,大半都冷了。李苡姗姗来迟的时候他正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微博。李苡放下手包,问得很直接:“阿韩怎么没来?”
祝启蓝说:“是你在问,还是何训在问?”
“我,”李苡坐下说,“何训问的是:小韩去了哪里?”
祝启蓝挑眉道:“难不成他还以为韩复有得挑?”
“所以就很好笑,”李苡往前趴了点,怠惰的神情一览无遗,“何训可能病糊涂了——但他怎么没来?”
祝启蓝说:“他不知道。方檀不会让他知道的。”
李苡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祝启蓝的手垂到椅背后面,脖子也仰起来,对着灯光,他的眼眶开始发疼。祝启蓝想,如果是他被何训问起韩复下落,他要如何作答?
或许有一瞬间,他真的想回答:“韩复跟了方檀。”——他真的会这样说吗?说出去就意味着承认。
“你是不是烟瘾犯了?”
李苡突然问他,将他从沉思中抽出来。祝启蓝才发现自己正将手插在裤袋里,像努力摸着什么。李苡的问题和当时他问韩复烟瘾是否越来越大如出一辙——但也不尽相同:至少李苡是真的不抽烟的那个。虽然不抽,也会在他和韩复偷偷从录音棚溜出去时缠着录音师问东问西,一副敏而好学模样,不过是为刚才被骂得心烦意乱急需透气的两个人拖延时间打掩护。不然她早该学到更多知识或技巧,不至于婚后极少出来献声……
祝启蓝懒懒应了声。两人对视,不知作何发言,便开始低头吃冷掉的宵夜。过了一会儿,祝启蓝伸手过去跟李苡碰碰杯,尽管李苡根本没有与他互动的意思——她正在手忙脚乱地翻手包,先前手机就响了一次;这次时针已攀过11点,不可能再当没听到。
李苡同电话那头匆匆讲甜言蜜语。祝启蓝托着腮,想,她本来应该在跑路演才对。《击壤》一周前上映,李苡明明是女主角。说是路演,其实不过是在几个知名高校的主创见面会,尽管如此,任繁依然一路跟紧。
任繁过来接李苡,又和祝启蓝握手,冷淡的客气仿佛从他们成婚之日起延续至今。现在祝启蓝没法公然酒驾,只得靠在骑楼廊柱下等小安来。江州一贯shi热,远处车灯红白二分,渐渐像被shi气托起来,茫然得令他心烦意乱。
祝启蓝突然想起,韩复应该换手机号了。然而半年来两人好歹也打过两次照面,他竟然一次没想过要问。
学校提供的化妆室很小,韩复正在自己涂口红,Nora一进来催他,他就有些喘不过气。
“外面声音挺大啊,”他偏着头问Nora,“这个比赛真有那么厉害?”
“多少人六点起来排票你不知道?”Nora替他理了下衣领。
“我是不知道啊,”韩复站起来,被领着往后台方向快走,“我十八岁就出道,根本没上过大学,也没拍过校园剧不是?”
最高学府的年度校园歌手比赛,多少人四年去不了一回,高价求决赛门票转让,对他来讲只是一个不可放过(但也无心认真对待)的打歌机会。TSF是上一茬学生的青春记忆了,韩复并不期望新一代学子对他眼底流露多少热切(反正在台上也看不真切)。他没想到主持人刚一报幕,台下声浪忽然掀得极高。后台的学生助理去年就参加过决赛,低声道:往年暖场嘉宾可没这么高人气。
“还不是因为开场视频?”管幻灯片放映的女生说,“启蓝哥哥才献的祝福——可这是假同框啊!CP粉连这也能磕,不知道怎么想的。”
他们说话声音的确压低了,但也没刻意防着韩复。staff和嘉宾休息区一门之隔,声音隔着门板透出来,闷闷地有种吊诡的戏剧感。好在他的歌前奏很长,足以盖过部分显然不善的预期,也足够韩复一点点恢复表情管理,把嘴角肌rou牵起来。
《今日观测记录》总算是不用唱了——不是因为韩复几次表示他唱得太烦,而是因为学校团委看过节目单初稿,板着脸语气和善地说:怎么又唱些情情爱爱的歌?世界一流大学的舞台,至少应该积极正面一点。于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