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复的新助理叫Nora，话很少的女生，做事还算利落，配上黑长直厚刘海，总让韩复想起活在魔幻贺岁档里的忠诚反派女副手。但他现在不是反派，恣睢不起来，只能振作Jing神由Nora陪着去上通告。
今天是录橄榄台一档圆桌脱口秀，他，一个科幻作家和一个社会学的年轻学者，加上橄榄台名嘴原琅。橄榄台将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凑在一块儿，竟然还凑出一个话题：虚拟偶像的前景。韩复想，他自己是要做大娱乐家的，身在山中，还能说些什么呢？
他忍不住出神，科幻作家却突然转向他，目光灼灼。
“我年轻的时候蛮喜欢TSF的歌的，”她语气有些激动，“那种少年意气，以及之后每个人的际遇都很迷人——当然，有些东西是很难纯粹以审美的方式去考虑，特别是在您面前——但是，怎么说呢？那确实是种不可捉摸的，一闪而逝的美。这种来自不确定的脆弱的美，真的可以被复制吗？我表示怀疑。”
韩复怔怔听着。这个曾经是自己（也可能是李苡或祝启蓝）粉丝的嘉宾是不是又一次“故意”？他不确定。这段话的开始和结束都让他猝不及防，像被噎了一下，所有人礼貌地倾听他发言时，他只能说谢谢谢谢。
年轻学者前倾身子，问他：“你觉得自己会被复制吗？或者说，你觉得自己是可替代的吗？”
韩复摊手。最难的永远不是如何得体地回答问题：“我觉得是这样的。”
“那你觉得这个圈子里的人是可替代的吗？”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了，甚至刻薄了。“圈子里的人”不会这么问，但一定会在意他的回答。韩复清楚这些，连忙直起身子说不是不是，他也不是为了替代别人所以才复出了。但还是忍不住愣了半秒。这半秒里视线扫过观众席，看见几个先前兴趣缺缺的观众已经托起腮。
科幻作家哈哈笑了两声，表示他并不相信。但他相信与否，对韩复需要关心的人而言无关紧要。原琅适时转开话题，并且在对话快结束的时候祝韩复转型成功。现在他们可以休息一阵，韩复轻轻吐出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学者转过来，推推眼镜。这动作让韩复的右眼皮又是一跳。
学者说：“我觉得你挺好的。”
韩复微不可察地别了别嘴，节目导演喊他去换衣服，准备接下来的例行打歌。十分钟后他换了身墨蓝色外套，站在舞台中央。前奏里隐约的三角铃声音响起来，他闭上眼。粉丝后来夸他这一幕好深情，他自己知道有其他原因。
“我燃烧着第一千次告别，
挥霍你眼中的明年今夜。”
韩复如今能娴熟地带上少少哭腔，配合大气得做作的弦乐编曲。
“赤道尽头盛夏落雪，
你会不会，看我熄灭？”
《今日观测记录》的制作水准其实远超一般的芭乐情歌，无非歌词写得凄风苦雨一点，也是茅威亚一贯风格。韩复问过MV导演，为什么一首描写流星穿越大气层的歌曲，要让他一丝不挂在花洒下站三分钟，间中穿插旧照片金鱼缸回旋楼梯蒙太奇。导演让他回去看《六木本遗迹》的MV，关笑笑的歌，弹压组合的词曲，东京街景歌词配孤男寡女酒店房间痴缠镜头。
韩复看了以后，脱下上衣问：“这又是谁的趣味？”
他依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一首还算不错的情歌要配如此土的MV，但提出问题不代表还想争辩，只是好奇，然而没有人回答他。
方檀的曲子写的曲折幽深，副歌几个高音更是凌厉。韩复自己也看过歌曲评论，点赞量最高的毫无疑问是某些委婉动人又无别处可倾诉的深夜心事。他当然认为方檀——寰梦是无可挑剔的。然而当他在其他人的情歌里也看到类似的深夜心事时，无名的、在拍摄MV时隐隐抬头（但最终被花洒浇灭）的心火又烧了出来，烧得他有些疲惫。
“你能不能，等我熄灭？”
他声音没什么特色，但唱功扎实唱商也不低，稳稳沉沉完成最后一句。抬眼看见观众席上多了个小伙子，一脸夸张的沉痛，眼角被手揉红。他懒得关心接下来是寰梦还是橄榄台担起炒作任务，俯身深深鞠躬。
录制结束的时间不算太晚。韩复看眼手机，跟Nora说：“去方先生那儿。”
他没告诉Nora地址，Nora却是字面意义上的轻车熟路——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在副驾上坐直些许，看着Nora抿紧双唇平静双眼。
“问你个事？”
“问吧。”
“是不是在我之前还有人跟过方先生的？”韩复的眼从Nora侧脸移开，落在后视镜里自己的脸上：同样平静、坦然的一张脸，“能不能透露一下，都有谁？”
Nora扑哧一声笑出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怕哪天在公司遇到尴尬？告诉我吧，你要是怕麻烦，自己想办法打个码。”
Nora说：“不知道才不会尴尬。”
韩复想了想，觉得Nora说得对。他又想起那个关于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