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何塞扒着门缝,目瞪口呆地看着弗林特落荒而逃——在他眼里这种行为就是落荒而逃,随即恨铁不成钢地感叹了一句:“至少稍微聊聊自己的事啊……!”
他把视线从门口收回,转而看向试图追上去但又迟疑不已的弗朗西斯,思忖着:这确实不会是个欢天喜地父子相认的场合。
弗林特会将寻找父亲这件事放在心上,原因之一在于成长中缺乏的关爱让他认为父亲所在之处才是他真正的归处。魔女之子的境遇比博纳塞拉猎人还要糟糕,因此弗林特不把父亲一直没有露面这件事当成一种抛弃,而是无可奈何的被迫行为。他血脉的归属之中,属于母亲的那部分给他带来诸多痛苦,圣咏的低语,受难体质的诅咒,无尽的杀戮和不自由,弗林特想要把亲情寄托在没有见过面的父亲身上实属正常。
可是在真正见过以后,理想与现实出现的偏差一时间让人调整不过来,何塞非常理解这种感觉,如果是他自己,他心里也会出现类似的疑问:既然你有着安定的生活,为什么这么多年音信全无,只有在需要助力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孩子?
弗林特对他们来说是那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帮工吗。
可是想归想,在不清楚状况之前,何塞还是相信这里面有所隐情。血缘关系是个相当神奇的东西,在何塞眼中弗林特是完美的爱人,他不愿用负面的眼光看待自己所爱之人的父母。
何塞悄悄关起房门,轻手轻脚挪回卧室的板凳上,盘腿坐在上面沉思。房间里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柑橘清香,他猜测香味来自于窗台上的花瓶,玻璃器皿烧制的手法令他想到城市里的手工作坊,说不定这座房子里的大部分陈设都是弗朗西斯先生一双巧手做出来的。
至少透过原木的桌椅床铺跟无数诱发生活之气的摆件装饰,温馨和沉静洒满房间的每个角落,何塞很难想象拥有这一切的人会有颗冷酷的心。
米迦尔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终于睡了个好觉热泪盈眶,迎面就看到床边的何塞紧锁眉头盯着他,面目可怕。他当即就噎了一下,有种自己已经患上绝症的可怕想法,哆哆嗦嗦问:“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在你睡着的时候世界毁灭了。”何塞还有闲心开玩笑。
黑发学者好歹没睡迷糊,自是不信。他从床上爬起来,把眼镜一戴,认出这里还是魔女之子的小屋,安心下来,“弗朗西斯先生说你们过不了多久也能过来,果真如此!”米迦尔忘不了自己前一秒趴在山腔对面为何塞跟弗林特担忧,下一秒就闻着海风味到了密督因的最南边,“我对弗朗西斯先生说你们有危险,他要我不用担心……我的天,他是个法师!自从离开诺兰,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会用正常魔法的人了。”
“我不正常吗。”何塞眯眼瞧着米迦尔,他记得自己在学者面前用过魔法来着。
“一个完整的魔法需要咒语,施法材料,自身及周围的魔力足够。”黑发学者上下打量何塞,发出实打实的叹息,“咒语有时可以默发或是高速咏唱,施法材料有时也可以省略,可你的魔法根本什么都不用,唰地一下就出来了,简直颠覆我的认知。”
没有接受过正统魔法教育的何塞嘴里发出“嗯嗯”的动静,之前米迦尔不知道血魔法的事,他自己也毫不了解,不过现在一想,血魔法的奥秘之一居然代表着可以让绝大多数人跨越成为一个施法者最难跨越的几条鸿沟,确实不可思议。
不过这也让何塞想起曾经的自己向法力交换机献出的鲜血,他目光中的深沉多了几分,但为了不让米迦尔发现异状,他很快就恢复到正常的神色。
“你说弗朗西斯先生是个货真价实的法师,那么他的力量来源不是恶魔之血,而是他自身吗。”
“他用的都是普通的施法材料,也会念咒语,我没看出他跟血魔法有什么关系。”米迦尔还表示可能是自己眼力太低才看不出来。他用力嗅嗅周围的空气,倒不是对室内的柑橘香气有什么特别喜爱的感觉,而是提到一件事:“你不觉得这里的魔力浓度比内陆高一些吗?”
“可能因为在海边?”
“不,没高到离谱,就感觉跟密督因之外的地方很相近了。这里的空气让我想到诺兰。”
何塞笑着调侃他,“说不定是因为这里有法师,学术气息很浓厚,所以你才觉得像。”
一个隐约的想法也因此侵占他的内心,这里给人感觉不一样,是不是因为法力交换机失效的缘故?
也许弗朗西斯先生知道些什么。也正巧,那个有着跟弗林特相同发色的男人敲门进到房间,端来热茶跟食物。
何塞连忙起身接过餐食。
弗朗西斯神色如常,他先问了米迦尔:“休息得怎么样?跟博纳塞拉猎人一起行动总会很辛苦,这是没办法的事。”
“谢谢您,我已经没事了。”透支体力确实不是件愉快的事,但米迦尔又是个只要好好睡一觉就能把疲累完全洗去的类型,他客客气气从餐盘上取下面包和烩面,觉得在人家的卧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