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瘉冷眼看着刚从手术室推出来的维克特。
AI医生简短地汇报了他的身体状况。
基因病已经打破了维克特身体内的各个系统,即使一刻不停地用纳米机器人修复,也支撑不了多久,只能在脑死亡之前把大脑转移到其他容器里。
因此盖亚实验室里聚集了一群脑科医生。
何瘉自己的状态也很差,在维也纳找秘密基地的时候,何愈就屡屡出来干扰,甚至占去了很长时间。他不知道何愈在做什么,而自己对于他却是明牌。
脑科医生在对手术进行最终商讨。
维克特的秘书巴罗和保镖巴特都在场,巴罗正在给他汇报大选的情况。
自从维克特的替身被杀,他这个身份就再也没出现在公众视野,连合作方的会谈都尽数推掉。
于潇想和他面谈。
维克特闭着眼,脸庞在呼吸面罩下臃肿不堪,病服下的身体轻微起伏着。他听完巴罗的汇报,一旁的导语器显示了一个字:“不。”
当然不能面谈,他这幅样子,没法面谈。但是不面谈,又会显得他对于潇很不重视。
何瘉坦言盖亚还不完善,但短时间内已经没法进步了。
导语器打出一串语义不通的埋怨,姑且叫它埋怨,躺在床上的这位病人已经经不起更大的情绪波动了。
何瘉熟视无睹地返回实验室里,喝下一杯蓝莓汁——何愈最讨厌的果汁没有之一。一想到他很讨厌,何瘉就开心得不得了。
得到片刻休息时间的何医生回到卧室,正好收到越艮发的视频。卫星频道无法实时视频聊天,越艮把想说的话都录了进去。
何瘉将投屏移到特地腾出的一面白墙上。
飘窗上铺着丝绒靠垫,高达四米的窗框出了夜空与真理田园,纱幔垂地,越艮赤脚走到镜头前。
“先生,晚上好。今天给先生念拉马丁的《湖》。”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睡衣,头发已经吹干。他在飘窗坐下,然后居然自己看得入神,忘了还在录制。
勾在耳后的黑发不是很安分,小少爷低着头,书本靠在双膝上,时不时就要撩一下头发。爱丽舍园的灯一盏一盏熄灭,星河愈渐明亮地在头顶流淌,仿佛随时会洒在他身上。
何瘉曾经厌恶的一切在越艮身上重现,他的蓝珀尾戒,他在黑白琴键上飞扬的指尖,他那些媲美古欧洲皇族的繁琐礼节。
此刻他静默着,只是静默而已,何瘉都要感叹一句。
怪不得会有人为他痴迷,为他呐喊,为他垂泪。他太美好了,美好得令人忘记他生于罪恶。
“抱歉。”越艮转头朝他笑,“写得太好了,我想先用英语说一遍。”
何瘉微微点头。
“难道就这样永远被催向新的边岸,在这永恒之夜里漂逝着永不回头?难道......”
何瘉在看小少爷和理解小少爷在说什么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怎么样,先生?”越艮歪头看他。
“很好......”看。
“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你喜欢法语的腔调。”越艮嘟哝着,“如果我不会说法语,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当然不会。”何瘉自顾自地回答他。
越艮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念诗。
“光Yin既浑无际涯,人也无停泊之港,它长逝,我们也过而不留——”
他的语调逐渐哀婉,读到最后一句“他们曾经相爱”时,几乎要哭出来了。
何瘉腾地站起来。
“先生,我爱你。”
“是的,我也爱你。”何瘉把这句话发给他。
“晚安。”越艮回他。
何瘉还没来得及打出晚安两个词,主人格就来要回了控制权。
何愈气愤地关掉投屏,转身去维克特的病房,走到门前又收回了手。因为不能做什么,他什么都不会。这个生命的存在都是何瘉的努力——尽管这也是他应做的。何愈的性格非常自卑,于是为了掩饰他的弱点,他变得孤僻且狂躁。
他偶尔出来干扰何瘉,只是想告诉何瘉自己还存在。
而对方却频频自残来告诫他不要出现,至少不要在越艮面前出现。
越艮讨厌他。
我才是你应该同生共死的人。何愈想。他找到一瓶漱口水,把嘴里残留的蓝莓汁吐出来,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掌心的旧伤隐隐作痛,何瘉到底是怎么忍受着做完一天工作的?
他从维克特的病房前经过,偶然捕捉到了几个词。“带上来”“控制他不好吧”“大选”“但毕竟与盖亚”......
何瘉似乎要利用盖亚做一些事情,自己沉睡、无意识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他躺在床上,删掉了与越艮通讯频道里的晚安,打上“祝你做个噩梦”,却没有发出去。
越艮起了个早,正好从窗口看到越渐从正门进来。
越渐没有以越家的名头出席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