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实验室里的“夜逃”模式，说真的并不容易，天色昏暗，有很多遮挡物，靶子又是高速移动的，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能打出9中10中都算不错，而一个外行警官？
叶嚣盯着手里的监控屏看了一会儿，说：“等下把郑警官戴的准镜给我拿过来。”
“是，先生。”
然后他拍了拍手，对出来的两个人表示了欢迎：“感谢两位给我们提供宝贵战斗数据，辛苦了。”
燕秋显然对自己的成绩很有信心，颇有风度地对叶嚣弯腰致意：“份内之事。”
郑蚁则有些心不在焉——他自己此刻也有点震惊，刚才发现准镜坏了，原本就打算随便打打完了，反正他也不会这些，打不好情理之中。但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移动的靶子，晃动的树影，黑夜，对他竟好像没有什么影响，他轻松至极地捕捉到了“猎物”运动的轨迹，每一枪都能打到他想要的位置。若不是场合不对，他几乎就要掐自己一把，证明这不是在做梦了。
显然，他的身体对类似的行为非常熟悉，不然不会有如此深刻的记忆，就像是做过成千上万次，不需思考，就能自动调整出最佳的角度、力道，一发入魄。
他的原本身份，难道是个射击运动员？
“两位都很厉害，尤其……”叶嚣看了郑蚁一眼，笑得有些含义深刻，“郑警官深藏不露，能在这个实验室里打出10中的人，基本都是帝国军队有点名声的，你们顾局未免大材小用，不如跳槽来我这，我帮你在军部谋个职位如何？”
这人说的就好像军部是自家后院，想塞人就塞人，想封个什么就封个什么，口气大得很。
一侧的燕秋猛地将目光扫了过来，显然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事先宣称“不会”的人，能打出10中的成绩。他眸色微沉，面露不愉：“既有实力，何必畏首畏尾，遮遮掩掩？”
郑蚁：“……”
要怎么解释我自己也是刚发现呢？
“燕少校，我要是你，就直接挖人了。”叶嚣手里拿着徐柔刚递过来的准镜把玩，漫不经心地说，“百发百中的隐世高手，军队里，都很抢手的不是吗。”
“苍云军纪严明，没有藏头露尾之人。”燕秋冷道，“叶先生明白的。”
然而叶嚣偏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哎，苍云门槛太高，郑警官还是委屈一下，跟在我身边儿吧？以后有机会再帮你找好去处。”
“……不劳叶先生，警局很好。”虽然已经在心里接受了叶大少的剧本，但这种“抱着金主大腿上位的走后门选手”人设，扛起来真的很艰难。郑蚁此刻简直开始怀疑，叶嚣是个小肚鸡肠，因为昨天在警局出手被拦，觉得失了面子，今天特别折腾他来找回场子的。
“好了，大家各忙各的吧，李凉带燕少校去设计总监那，说说B761使用细节。”叶嚣抬起眼皮，扫了郑蚁一眼，又垂了下去，“郑警官留下。”
众人应声散了，郑蚁站在原地没吭声，叶嚣也没吭声，实验室里一时像被静了音。
半晌，叶嚣开了口：“准镜没电了。”
郑蚁：“……额……”
“我看了你在虚拟环境里的监控视频，一般人戴着准镜，眼神都会往准镜这边瞟，而你始终没有，我原本只是怀疑，刚才拿到准镜看了看，才确定整个过程里，你完全是凭着rou眼完成的射击。”
“不戴准镜，百发百中的人，我长这么大就见过一个。”叶嚣似笑非笑，眼里情绪不明，“我死了的前男友。”
“自考上的大学，非军事专业，毕业公务员考进警局，外勤科，平时最多处理个交通事故，小偷小摸，配了枪也只是个样子，基本没用过。”
“你没有学过射击，没有受过系统训练，10枪10中甚至位置都一样，也不可能存在运气成分……所以这位郑警官，你究竟什么来路？”
叶嚣此刻就站在距他不到一米处，眼镜后的眉眼都漂亮得夺目，但眼里的光却是锐利的，充满审视和怀疑。郑蚁被这样注视着，忽然就从心底里浮起了一丝丝的悲伤——他想，为什么要这样看我呢？我永远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的，我不会背叛你，不会伤害你……我愿身心予你，至死而终。
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却汹涌激烈，激荡不休，郑蚁有些惊讶地按住心口，自从七年前他醒过来，每天都过得波澜不惊，从未有过如此心情起伏的时候。就像早春第一片河冰迸裂，深埋于下的春水便得了空隙，奔涌而出，包裹了干冷的冰面，一切壁垒化于无踪。
而那带来春天的人，却将手枪抵上了他的额头。
“实话告诉我，不然，区区一个小警察，因意外死在我这里，顾云声也不敢追究。”
到底是春寒料峭，沁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