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梦姗初中毕业以后,李玉华就把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退了,搬回来乡下和自家爹妈一起住。李玉华不需要早起赶着城里乡下自行车来回,就是李思琪要麻烦点,早起赶头班公交车上学。
回来以后,李思琪多是见外婆,外公很少见到。李玉华说外公在外有个建筑工程,他是这边老一辈有资历的建筑师,时常要外出做工。
当然,真相更多的是,外公出门躲债了。各种工程拖欠款,外公承包了工程以后,付不出工资,只能到处借钱付给工人,还有各种余款没有结清,这些年,欠的钱是越来越多了。
逢年过节的,就会有人上门来讨债。
俗话说,每年大年夜都应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对于李思琪来说并非如此。
小年夜和大年夜,对她来说就是独自待在阳台或者待在卧室里闭门不出,听着隔壁的争吵要钱和自家外婆、母亲的哀求欠款逾期声。窗外的烟花有多美丽、响亮,未开灯的屋子里就有多黑暗和安静。
往往这个时候,在外读书的李梦姗不会选择回家。
李思琪打开打火机,点燃一根小烟花,捏在手里看着绽放出的焰火从明到暗,接着一根又一根点燃,直到手里的三根全部点完。
刹那美丽之后,它们只能最后在垃圾桶里留有那么一丝存在感。
没有烟花、爆竹和年夜饭,更别说压岁钱。
贺喜、串门、春联、腊八粥什么的,对于李思琪来说,都过于奢侈。
往常李思琪也只能眼巴巴望着李梦姗被她的nainai接走过年,接着看见李梦姗拿着被她的姑姑和舅舅塞上的红包高高兴兴回家。即使李思琪也被邀请过去一起吃年夜饭,酒桌之外的时间,也没有人会和她说话,更别说赠与礼物。
她仿佛是空气,或许比空气更没有存在感。那么两三次以后,李思琪也不爱凑那个热闹了。
毕竟李思琪是李玉华再婚后的孩子,严格来说,和李玉华头婚夫家的亲戚没有半点关系。李思琪也明白,很多亲戚也不过是因为那么点血缘牵绊着,她既然和他们毫无任何血缘关系,又何必去嫉妒和羡慕李梦姗。
即使李梦姗是亲姐姐。
但是李梦姗与李思琪身上流的血只有一半是相同的。
哪怕不说,李思琪也能清楚地感觉到李梦姗其实并不喜欢自己。
那些时常对着她脱口而出的刺耳的埋怨和嘲讽,拒绝牵手和拥抱,转头不乐意说话的姿态,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李思琪曾经向李梦姗伸出过手的,她也想像同学们说的那样被家人牵着走。但是意料之中,李梦姗把她伸出的手打了回去。
“你不许牵我!我讨厌被牵着!”
“我知道了,姐姐。”
从那以后,李思琪再也不会妄想着能得到那一点点期待着的温暖。
她害怕再次被狠狠拒绝。
即使母女三人一起逛街压马路,也是母亲李玉华和姐姐李梦姗挽着手臂,李思琪独自一人跟在她们后面,踩着她们的影子一步步前进。
李思琪这辈子看见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背影。
高的,瘦的,矮的,胖的……
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没有一个人会回头瞧一瞧,跟在他们后面的李思琪。
李思琪活在这样巨大的影子里,她时常感觉自己像某种可怜的寄生虫,只能待在暗无天光的Yin影里,见光即死。
“思琪,姐姐要是出门逛街,你得跟她一起去,帮妈妈保护姐姐好吗?姐姐一个人出门,妈妈放心不下,思琪独立又坚强,跟着姐姐一起,妈妈才放心。”
“我知道了,妈妈。”
因为李思琪很坚强,所以没关系。
等争吵声音结束,李玉华满脸疲惫地进门,喊李思琪吃饭。
年夜饭早就冷得彻底。
外婆在一旁静静坐着,时不时抹眼泪。
三个人围着八仙桌沉默地吃着那么几盘素菜,空荡荡的堂屋,点着的台灯昏暗又模糊。
李思琪不知道韩国那边是怎样过年的,但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不用和权志龙见面,在如此尴尬的时刻,明明应该是喜庆的气氛,她却丝毫笑不出来,也说不出任何讨人欢喜的话。她也没办法送给权志龙一份礼物。这令她羞愧又窘迫,无奈又只好学会放弃。
何况她的嘴太笨了,说不出甜言蜜语,也学不来讨人喜欢的那一套。
她不想拙劣地模仿李梦姗。
她是李思琪,再怎么努力也变不成被疼爱着的李梦姗。
鸭子就是鸭子,最终也不可能变成天鹅。
李玉华或许并不爱自己。
即使爱自己,也没有爱李梦姗那么多。
太多次了。
听见李玉华直接对自己说着怀孕时候,家里负债累累,张彦清整天不着家在外喝得烂醉如泥,偏偏自己老婆大着肚子也没人照顾,生了孩子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医院忍痛忙活。整个孕期就没有开心过,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