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爸爸离婚的话,你跟谁?”
星期一早上出门上学前,李思琪妈妈突兀地问出了这个惊人的问题,直白坦然地完全不像在跟自己正念小学一年级的女儿交谈。
李思琪低头想了下,摸了摸自己的辫子,说道:“跟你。”跟张彦清那个废物生活的话,她迟早会活不下去的吧。
张彦清是李思琪她爸,但她拒绝承认这个男人的存在。
是的,没错,李思琪跟妈妈姓,张彦清是上门女婿。自和李玉华结婚后,张彦清吃住都在女方家,结果好吃懒做,爱喝酒抽烟发酒疯,本就略有薄产的李家被折腾得如今就是个真真切切的破落户。
李思琪并没有骂人,只是说出事实——废物什么的,对于早熟的孩子来说并非是个难以理解的词汇。即使李家大人们从未在李思琪面前说过。他们只是说她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
但李思琪天性敏感、抑郁,有轻微自闭倾向,又因家庭原因过早接触现实,大人们之间波涛汹涌的暗流她也略有察觉,毕竟总有些时候那些尖锐的利刺会藏在言语中,一下又一下反反复复伤人。
李玉华收拾了下钱包,里面夹着几张半新不旧的一百块,还有些零散的纸币和钢镚,钱包边角已经破损,旁边挂着的自行车钥匙孤零零地晃了几下。
她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没想到小女儿会这么说,也或许没想到小女儿到底是否真的明白在这样的年纪直面父母婚姻破裂会遭遇的结果。她只是翻出了几张纸,上面有本市法院的印章,“我今天下午就会去办理离婚手续。”
接着又是沉默。
在这样的档口,无论说些什么都觉得奇怪而不恰当,李玉华也没那张巧嘴和八面玲珑的心。她只是一如既往地不愿隐瞒,即使对象是她刚上小学的小女儿。
大女儿早就出门到初中上早读去了,所以不用直面此时尴尬、无言的沉默。
李思琪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她明白必须得说些什么,一些代表她内心真实想法的话,一些能够鼓励母亲的话。
她握了握李玉华捏着纸的手,垂着眼口齿清晰地说道:“去做一直以来你想做的吧,你知道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支持你。”
像是哽在喉咙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李玉华深深呼吸,复又绽开笑容:“去上学吧。”
“再见。”李思琪颠了下小书包,开门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明明是个大晴天,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挖掉、扔掉了一块东西,又像是没有。她把这些当成错觉,没过脑子就已忘记。
她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李玉华是用着怎么样的表情蹬上自行车离开。
反正那已经不重要了。
上学路上,先穿过菜市场,绕过小道,跟着大人们一起过马路。小学在老街巷子里面,虽说是百年老校,相对的也就破烂了点,说得好听点是年久失修。
李思琪来到座位坐上那张摇晃的长凳,拿出自己的课外书阅读。早读课前有十几分钟可以自行阅读课外书,她最近对新买的一本《一千零一夜》爱不释手。因着李玉华为了俩孩子读书新租的老房子靠近学校,李思琪每每到校都非常早,有时候早到得等在校门口外面,等门卫上班开门。
这本书已经被翻过很多遍了,耐不住李思琪喜欢,一遍又一遍地翻看阅读。即使已经知道了整本书的内容,她还是喜欢再次去看。
其实有很多书籍可以选择的,但是李思琪尤其钟爱带着奇幻色彩的童话故事。因为简单明了,故事内容清晰得两极分化,善就是善,恶就是恶,不用花脑子去想、去猜。
那些故事里神奇的魔法和道具,光是有关这些零碎的描写,就能让李思琪想象出难以描摹的Jing彩画面。她喜爱用文字描述出来的,没有被定义框死的画面,所以相对的,比起《哆啦A梦》、《柯南》之类的漫画,她更喜欢阅读书籍。
放学后回到家,她总会在学校就早早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完,回家就看看电视,等李玉华下班回来,然后到晚上**点一起去接晚自习下课的姐姐。
回来洗漱后,乖乖躺到床上,闭目睡觉。
她喜欢幻想,喜欢做梦,喜欢做不切实际的、根本无法实现的毫无逻辑的白日梦。
如果每个梦都是一个故事,那她肯定是个小安徒生。每一次梦境都是一次大冒险,每一个故事都是美妙的。
可惜她没办法把每晚梦见的这些Jing彩诡谲的梦境用文字或者画面重现。她无法阻止梦醒之后近乎格式删除般的遗忘和空白,只留下最深刻的某些印象,甚至她说不出来自印象中确切的感受。
但是在她的梦里,有个声音总是模模糊糊地存在在耳边呢喃细语。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似乎在说话,似乎在哼着小曲。用得语言也不曾是李思琪听过的任何一种。
只是那声音很轻软,像刚做好的蓬松的棉花糖,温柔得像夜晚的星光,美得令她近乎想要落泪,令她想要一遍遍不停歇地聆听。
她只知道有那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