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闻宥见他神色间有些犹豫,也并没有催促他。
其实除了他刚刚说出的那些话,祁闻宥还有另外的想法。
他其实一直在观察姜庭鸾,发现他身上有一种和外界隔离的淡漠,最初他以为这只是姜庭鸾面对陌生的人的一种防御,但是他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姜庭鸾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这个世界。他从来都不怎么在乎自己的身体,每日三餐只要填饱胃就行,好像进食是为了维持身体的运行一样。就像上次阑尾炎,明明前几天就已经感觉到了不适,偏偏一直忍着,才导致后来不得不动微创手术的阑尾溃疡,差一点就有生命危险。这种不在乎就像是一把刀尖对着他自己的利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划破他的肌肤,刺进他的血rou。
这种不在乎被姜庭鸾很好地掩饰在他谦抑圆融的性格之下,旁人很难察觉,可这不包括把姜庭鸾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祁闻宥。也许会有人痴迷这种厌世感,但是祁闻宥并不希望姜庭鸾变成那样。
现在的姜庭鸾就像一束完美无缺的假花,因为没有生命,所以不会凋落。
但是,无论看上去多么美好,都是假的。
祁闻宥希望他能够变成一株鲜活的植株,在土壤里扎根,吸收水分、营养,经受阳光雨露。四季轮转有生命的植株会有面临死亡的那一天,可是在它存在的时间里,才是真正地活过。
只是这些话,他却并不打算这么快和姜庭鸾说。
“我知道,我这样的提议是有些突兀,你需要想一想是正常的,”沉默良久,还是祁闻宥先开口,“你去考虑一下吧,无论如何,我都随时欢迎你入住。”
他这样主动地给了姜庭鸾台阶下,姜庭鸾自然是感激的,想说些什么,可是又发现,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会认真考虑的。”姜庭鸾看着祁闻宥,表情很是真挚。
祁闻宥于是不再纠结这个话题,笑着道:“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从祁闻宥家回来,姜庭鸾在宿舍里想了很久这个问题,可是一直都没有得到答案。
和祁闻宥同居,让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他并不反感,但是他并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走出这一步。
是不是太快了呢?
明明已经决定去接受祁闻宥,但一旦冷静下来,面对具体的问题,需要拿出勇气的时候,又总这样踟蹰不前。
他就是这样一个在感情上优柔寡断的人啊。
姜庭鸾自嘲地笑了笑。
那天之后,祁闻宥并没有再提起同居的事情,姜庭鸾便也当作从来没有听过一样。
他们两个人的专业都很忙,特别是祁闻宥,刚刚研一,不管是必修还是选修,负担都很重,可即使如此,他还是经常会约姜庭鸾出来吃饭,带着他去那些他曾经吃过并且觉得好吃的餐厅。姜庭鸾都跟他抱怨,自己最近体重增重了很多。
他却笑道:“你太瘦了,这有什么。”
姜庭鸾一米七九的身高,上次出院体检的时候却只有68㎏,的确是太瘦了。
又过了一个月,祁闻宥得知费城周边的长木花园有极其珍惜的蓝罂粟展出,便在官网买了展览的票,邀了姜庭鸾一同前往。
姜庭鸾听过长木花园的大名,它号称是A国最美丽的私家花园,占地一千多英亩,全年都有花木展出,花木的种类来自全球,从热带雨林到干旱沙漠,无奇不有。
而他们今天要去的展览展出的蓝罂粟生长在青藏高原海拔3000米的灌丛中,因为对生长条件非常挑剔,所以已经濒临灭绝。因此长木花园将它当作镇馆之宝,非常值得一看。
当然,姜庭鸾是不会知道这些的,都是祁闻宥在开车的路上兴致勃勃和他说的。姜庭鸾觉得,在他认识的人里,祁闻宥一定是最热爱生活的那一个,好像永远有着无限的Jing力和兴趣去认识和接触未知的世界。好像永远不害怕受到伤害,永远愿意去付出善意和爱。
也许潜意识里,他就是被这样的祁闻宥所吸引的吧。
姜庭鸾看着祁闻宥专心开车的侧脸,抬头在他的侧脸上吻了一下。
祁闻宥的手抖了一下,道:“不要捣乱。”
虽然是这么说,但话语里却带着淡淡笑意,显然是没有半点恼怒的。
到了长木花园,还未曾进去,就在门口看到许多不知名的花树,开得热热闹闹,已经有了盎然的春意。
进去之后,先是看到了一大排的温室,据说光是这些温室就占地4英亩。虽然还是三月底,但一进温室,各种花卉开得极为炫目,幽香阵阵。但是他们并没有在温室里停留太久,而是立刻去找蓝罂粟。
原本生活在高原雪山上的珍奇花卉和绿绒蒿长在一起,和它那颇有噱头的名声不一样,它的姿态娴静而优雅,浅蓝的四片花瓣,修长的jing叶,像是巍峨雪山间孕育出来的Jing灵。
如果人类未曾发现,也许它就会在荒无人烟的灌丛和流石滩间静静生长,它会觉得寂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