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就叫望舒。”蒋静注视着他,手指抚过他的眼睛,平静地说,“周望舒。”
姓周,名望舒。
像是蒋静对他的一种美好祝愿,其实不过是那个季度展览的蒋静的作品,名叫望舒。他的确是蒋静塑造的一个作品。
周望舒认识蒋静时,他还不叫周望舒。
他只是孤儿院里,因为长得好,院里有人来就会被拉出去装可怜流眼泪卖惨的,连名字都没有的孩子。
过来领养的大人,没有人会选择他。他已经九岁了,能记事了,他站在那里,脸上两团被冬风吹伤的红晕也无法让人忽视掉那双眼角微微下垂,害怕受惊的眼眸里的冷漠。
即使他眼下还横着泛善可陈的几滴泪水。
没有家庭会选择一个这样的孩子,就算他五官Jing致,初见惹人怜。
但蒋静一看见他,就确定要带他走。
他还没来得及挤出眼泪就听到蒋静开口,“就他了,麻烦您了。”
疲惫跟冷淡同时出现在那张描了Jing致妆容的脸上,他仰头对上了一双狭长的眼睛。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嘴角缓缓浮现一抹笑容,她说,“你的眼睛长得最好。”
它救了你。
他看见那双眼睛里明明白白地说。
周望舒跟随蒋静在一个小公寓里生活了一年多,在那段日子里,他们平日里交流不超过三句话。
“早。”
“今天的学习完成了吗。”
“明天继续。”
甚至有时候没有交流。
他有好几个老师,教导他礼仪的,教导他语言的,教导他管理面目表情的,教导他跳舞的,教导他画画的,唯独没有教导他学业的。
他俩像生活在同一个空间的陌生人,他每天与各位老师相处,蒋静每天与她的画笔相处。
直到,某一天,蒋静笑了。
喜极而泣的,得偿所愿的,等候已久的一个微笑。
周望舒看着蒋静坐在客厅的地上,双手拥抱他。
再然后,他跟随蒋静去了周家。
那时候,周夫人病逝不过才一个月。
蒋静成了周家的继夫人,而他,成了名正言顺的周家少爷。
一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周家私生子。
这多亏了那双跟蒋静如出一辙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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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望舒皱了眉头,他睡得并不安稳,细长的手指攥紧了身上的薄被,眼皮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
“周望舒?”
有人在叫他,他奋力地拨开眼前的东西抬眼望去。
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两个女孩,高个的女孩盯着他,在喊他的名字。
是周家的两位小姐,周明瑄和周小斐,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一岁。
周望舒那时候对外宣称的年纪是十一岁,比周小斐大两个月,周小斐是早产儿,也就是说,他就是周江川在周夫人怀孕时出去偷吃的罪证,极具讽刺。
也是蒋静设置的一个最巧妙的点。
周望舒看着两人点了下头,脚步没动。
蒋静摸了摸他的脑袋,轻拍了下他的背,“去吧,姐姐在叫你。”
周望舒抿唇,抬脚准备过去。
对面的周明瑄忽然笑着推了一下旁边的周小斐,周小斐立刻就莫名地开始瞳孔瞪大,疯癫起来,嘴里嚷着,“不要哥哥,不要。”
又对着他,抱住脑袋,疯狂地摇头,“不要他!我不要这个人!”
“啊,我不要哥哥。”
周望舒清楚地看见周明瑄扯着嘴角轻蔑地对他笑了一下。
整个周家,因为周小斐的突然发疯,开始忙碌起来。
周望舒僵着手脚站在原地,正欲回头去看蒋静,就看着新晋的周夫人做出担忧的神情上前安抚她的继女,看着他刚认的父亲周江川急匆匆地打电话,看着旁边涌过来的佣人用不善甚至不耐的眼神睨着他。
他格格不入地站在聚拢成一个小圈的外围,等着被传唤。
“望舒你过来一下。”终是他的母亲蒋静回头冲他招手,让他过去。
周望舒捏了捏拳,给自己打气,然后跑着过去,结果一进去,就被扣住了手臂。
周小斐的指甲缓慢却果断地抠进了他的皮肤里,周望舒抬眼看她,毫不意外地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不属于发疯人的清醒以及不属于一个九岁孩子的诡异微笑。
周小斐脸上还是那副惊恐恶劣的表情,嘴里却叫着,“哥哥,我要哥哥。”
周望舒垂下眸子,僵硬地在蒋静的指示下,把周小斐揽进怀里,细声细语地哄着,“妹妹乖,妹妹乖。”
那场见面礼以周望舒两手臂被挖出几条往外渗血的长痕宣告结束。
后来,这种类似的发病十有**都是突然兴起或者策谋许久的游戏。
“小姐又发病了。”佣人照例打电话过来通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