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已经来不及了，已经有人拿了那叠周咏藏在床脚下的信，趁着夜色悄悄出了城。等牧青远带人到时，周咏家中门户大开，床脚下扔着两块原本用来遮掩信的石砖，之前里面藏了些什么东西，没有一点痕迹。
那两块砖厚极了，若不是有人先找出，牧青远就是再带人仔细搜查也未必看的出端倪。
“人去楼空，”季洺秋看了一眼明显被人仔细翻过的院子说，“怕是什么值得一查的东西都没留下。”
牧青远在里屋看着床脚旁的砖，出门翻身上马：“走，去席氏的宅子。”他本不惯骑马，但怕去的晚了又像这里一样落得空空，说完抓紧缰绳一夹马肚走了。
席氏的宅子也被他带人搜过几次，一次都未搜出什么东西，若是一个寨子出来的山贼，藏东西的方式万一相似，席氏的床脚下说不定也藏着什么东西。
席氏的床下确实藏着什么东西，一刻后，牧青远看着自己掀开的石砖下那三件东西脸上神色有些复杂。
一件棉衣，一个装胭脂的匣子，和一支猝了毒的匕首。
牧青远将那件棉衣拿出来，这是一件给新生孩子穿的小棉衣，右腿的地方似乎是被烧过，上面绣着的蝙蝠糊成一片，棉衣的里侧，有人一针一线的绣了个名字：陈永安。
牧青远记起自己之前打探到的消息，拿着衣服说：“算算日子，席氏那个未出生就流掉的孩子，本应是在冬日出生的。我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真的是陈野云的遗腹子……”
季洺秋拿起那个胭脂盒，盒子中的胭脂只剩了个底，里面有一封折起来的信，他把信纸展开，看着上面那句诗，轻声说：“这个席氏，说不定真的爱上了这个一开始怀着目的接近的男人。”
牧青远看了一眼那张纸上的字，没有说话，沉默着将那三样东西都收了，和季洺秋一同回了家。
人死灯灭，席氏在陈野云痴傻后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照顾了他半年还有了他的孩子，那柄猝了毒的匕首又是为了杀谁，除了地下永眠的席氏自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信纸被折好放回了胭脂盒里，上面是陈野云带着些粗狂的十个字，沉默的记录着自己当年对妻子的情话：
“换我心，为你心。
陈野云书。”
信纸似乎是因为在胭脂盒里放久了，一角晕染上了一抹红，像初听这情话时的新婚妻子脸上羞涩的红晕。
接连着一天一夜没睡，所有人都的乏很，等两人从席氏房间回来时，留在家里的江柳和刘乙的房里已经熄了灯。
原本留在院子里的两具尸首已经被江柳拉去安置在了县衙里的义庄里，现在院子里有江柳睡前帮牧青远烧好的一桶热水，月色里腾腾冒着热气。
牧青远看季洺秋没有要走的意思，问他：“你今晚在我这睡么？”
“懒得再跑一趟路，就在你这凑合一晚吧，”季洺秋举起手，“先说好，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我也累坏了。”
牧青远也确实累极了，和季洺秋两人各拿一个瓢胡乱冲了一下，又拿皂角洗了洗头，收拾好往床上爬。
“……我还是第一次睡这么贵气的床，”牧青远看着自己屋里嵇汀帮他新置办的家具咋舌道，“殿下还真是不小气。”
季洺秋侯府出身，对这种床见怪不怪，看他感叹有些惊讶：“建德牧氏百年家业，我还以为富贵的很。”
“牧氏家训俭以养德。”牧青远对自己家的事向来不愿多谈，只说这一句就停了。
季洺秋也没有多问，夏日的夜晚也热，开着窗通风也落月光，月色溶溶撒了一床，季洺秋看着睡在月色中的牧青远，脱靴躺在了他身边。
牧青远合着眼，翻了个身，像只猫一样，将脸轻轻靠在了季洺秋肩上。
季洺秋侧过身将他揽在怀里，下巴轻轻搁在他发顶：“怎么？睡不着？”
牧青远闭着眼睛：“刚满十四那年，家里就在我房里塞了通房，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知道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那个通房叫翠喜，比我大个四岁，我虽没办法和她做什么，但心情不好时就喜欢把整个脸都埋在她胸前。翠喜胸前一对玉兔软白且大，埋在里面真是让人安心极了。”他说着伸出手在季洺秋胸前一通乱摸，声音带了抱怨，“你不仅没胸，rou还硬的很。”
季洺秋一下被季洺秋气笑了，伸手就要挠牧青远的腰。
牧青远怕痒，边笑边左右躲闪：“我错了我错了，咱们睡觉，我不闹你了。”
季洺秋看牧青远笑的睁开眼，满眼都是细碎月色流光，心中一动想起了刚刚胭脂盒里看到的那句词：“换我心，为你心。”
牧青远想都没想，开口接了这句词的下半句：“始知相忆深。”
两人一下都愣了，不知道是不是季洺秋的错觉，他好像看到牧青远的脸红了。
牧青远看季洺秋一瞬不瞬的看他，伸手去捂他的眼：“睡吧，明天还有好些事要做……”
季洺秋眼睛上牧青远的手心温热，他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