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梅的季节,松阳淅淅沥沥下了好几日的雨,到了第七日天光破晓时,才终于放晴了。屋檐瓦当被雨浸了几日,阳光一照泛着水光,映着屋檐下各家各户晒在院子里chao了好几日的衣服被褥。
小城城西早有菜农在天还蒙蒙亮时就摆好了摊子,现在一条街熙熙攘攘挤满了早起想买新鲜蔬果的城民。李婶数了数手里挣得的铜钱,抬眼看到了不远处挎着竹篮慢吞吞走着东瞅西看的年轻人。
“呦元小公子!今早刚摘下的小菜来一把吧?”李婶对那年轻人喊。
挎着竹篮的元苔听人喊他,笑着回道:“李婶知道我无rou不欢的,待我先去前面的rou铺摊子上买二斤rou,再看这小菜。”
李婶看元苔挎着篮子晃晃悠悠的往rou铺走,理了理摊子和一旁的张大娘说闲话:“这元公子长得漂亮,又写了一手漂亮字,我家姑娘要是还未出嫁,定是要托媒婆去踏一踏他家的门槛的。”
张大娘道:“你家那姑娘别说出嫁了,就是没出嫁,恐怕也嫁不到元家去,我看这小公子,是能考上功名,娶大户家的姑娘的。”
李婶也不过是说闲话而已,她漫不经心的挽了下头发,道了声也是,和下一位买菜的客人讨价还价起来。
元苔不是松阳城人,一年多前才搬到这里来的,赁的小院在城东山脚下,平日帮人写对联书信做营生。元苔长的好看为人温和,行为举止若东风化雨,格外讨人欢喜,平日卖菜的菜农都愿意多和他说说话。
等元苔买好了rou,又晃到李婶那挑些小菜时,恰好听到了一旁的张大娘说起昨日的见闻:“钱家的老太太没了,可怜她家媳妇儿,今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元苔一惊,忍不住插嘴问道:“可是城南的钱家老太太?”
“就是她,”李婶接口答了,“我昨日路过,听到墙里她家媳妇儿哭的正伤心呢,可怜见的。”
钱家老太太不久前才托自己给她那早死的儿子写了封用来在坟前烧的信,没想到这还没几日人就没了,元苔一下有些难过,他叹了口气,拎着装满了的菜篮踩着青石板路往家走去。
今日没人请他研磨写信,元苔将买好的食材放在厨房灶台处,回书房铺开纸抄了一个时辰借来的《公羊传》。
收腕提笔,窗外一声鸟鸣,元苔偏头看了看外面日头光景,将毛笔放回笔架,揉了揉因写字有些发酸的手腕,慢慢往厨房踱过去。他一人独居已久,租赁的小院只卧房一个书房一间外加一个小厨,再加上他没有多余银钱雇下人,所以什么事都要自己做。
打了井水将买回来的菜洗干净,元苔将早上买的五花rou切成大块,用沸水焯了拿出洗净,又拿出一个砂锅,在垫底的竹箅子上铺了葱。元苔哼着小曲于葱上码好rou块,估摸着量,在砂锅内加入白糖酱油调味,又倒入女儿红至没过rou块,最后放入去腥的姜块和葱结,将砂锅盖上盖子放在烧的正旺的火上。
元苔拿着刚刚用来烧菜的小坛女儿红小口喝着,等锅内汤汁煮沸了,将旺火调成文火,出了厨房。东坡rou要文火炖一个时辰,他趁这个时候在院子里支了竹架,把chao了好几日的衣衫拿出来晒。
接连着几日的雨后才终于出来的太阳十分珍贵,元苔晾好衣服,搬了把竹椅坐在院子里拿了本近日流行的话本边看边晒太阳。
话本不厚,元苔看到近一半时,厨房渐渐飘出了rou香,他估摸着时间,正准备放下书去厨房看看,抬头就看到了自家篱笆外露出的蓬松发顶。
元苔叹了口气,对着篱笆外发顶的主人朗声说:“祖公,既然来了,不如近来帮忙打打下手,非要等我做好了再进来蹭吃的,不觉得臊得慌么?”
祖重南本来就是嗅着rou味来的,一点都不觉得臊得慌,转过篱笆推开元苔小院的门,他摸了摸胡子大大方方的来蹭吃的:“打下手还是算了,毕竟君子远庖厨。”
元苔将话本扔在竹椅上,卷了卷袖子往小厨走,一手指了院子里放的木头:“君子远庖厨,可不远柴斧,祖公把那柴劈了吧。”
祖重南应了一声,半点没有动手的意思,踱步到元苔刚刚坐着的竹椅前,一撩衣摆坐了下来。
元苔去厨房看了火候,尝了尝锅内rou汤味道加了少许糖,回来时发现柴依旧好好的堆在院子一角,自己却连坐的位置也没了。占了自己位置的祖重南正翻着没看完的那个话本,嘴上找了别的话题:“扣舷客新出的本子可是越来越难看了。”
元苔方才看的乃是笔名为扣舷客的文人新写的《丹青缘》,内容不外乎是些情情爱爱,要说新意确实没有,元苔伸手抽了祖重南手中的书:“写的确实不怎么样,我也就是消遣时看看。”他又去指院子里的柴,“祖公,你可不好意思吃白食吧。”
“那柴都被雨水浸透了,劈了也不能烧,”祖重南白食吃的十分心安理得,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在竹椅里坐着十分踏实,他嗅了嗅厨房飘出的rou香,“小元苔,我闻着东坡rou差不多了。”
元苔和祖重南认识将近一年,看他这样子知道对方今日这白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