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渝淮川本可以骑马走官道,只消一两天就能到,但赵未考虑到温初月行动不便,路上又颠簸,就选择了较慢的水路。赵未本是顶着个钦差的虚名大摇大摆地南下的,这一趟渝淮川之行纯属是偷溜出来的,不好太过张扬,便把大部分护卫留在了驿馆,只带了几个贴身侍卫和宠臣。那些宠臣虽然个个看起来文文弱弱,争风吃醋起来却是不输女子,温初月跟在赵未身边的这几天,每天都被这一帮麻雀似的大老爷们儿吵得脑仁疼。赵未深有同感,为了路上能清净些,把本就不多的护卫和麻雀们都扔到一条船上,自己带着温初月和牛大力上了另一条船,侍卫也只留了两个。
八月的江风颇为shi润,在船舱晃悠一会儿,就会觉得浑身粘黏腻腻的,既难受又恶心,因此,赵未和温初月只得舍弃了两岸花街美景,整天窝在船舱里,喝喝酒,下下棋,或者品评古今人物,讲讲奇人异事,兴致来了yin两句应景的诗文,累了就倒在一边蒙头大睡,颇为自在随性。
傍晚,赵未叫人拿来了一坛陈酒,亲自给温初月斟了一杯递过去,道:“这是我在怀明那儿讨来的酒,你尝尝。”
怀明是渝州知府季宵的表字,赵未常提起他,据说两人打小一块长大,交情颇深。
温初月也不跟他客气,尝了一小口,客观评价道:“有些苦了。”
“哦,是吗?”江南一带好黄酒,甜腻温和,温初月说苦赵未其实是不大相信的,便毫不在意地痛饮了一大口,入口却是又苦又烈,好险没喷出来,直摇头道:“我看怀明像宝贝一样藏着,还以为是什么绝世好酒呢,才从他那儿匀了这么一小坛,回头非得好好说一说他——我看,他对酒的品味,倒是和你对茶的品味差不多,你们俩说不定能成为至交好友。”
“我怎么敢奢望和知府大人成为至交好友呢?”温初月轻笑道,“殿下,或许这就是您夺人所爱的惩罚。”
赵未低头泯了一小口,若有所思道:“他好像是说过这酒是一位故友留下的,只此一坛了,难不成是方文……”
言毕,倏然抬起头,凝视着对面悠然喝着酒的温初月,似笑非笑地说:“初月,你在我面前如此没有防备,就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吗?”
赵未的样貌虽然也不差,但在龙孙凤子中算是非常普通了,既不高大也不健壮,五官生得还不如那些宠臣Jing致,没什么特点,唯有笑起来的时候,会透出一丝不同寻常的诡谲。
温初月狭长的眸扫过去,直对上赵未那双意味深长的眼,心想,时机成熟了。
他放下酒杯,不慌不忙道:“殿下,您耽于男色不过是刻意编织的谣言,我为何要防备?”
见赵未颇有些意外,温初月接着道:“殿下,王孙贵胄们这些个风流逸事本就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主要议题,虽说大豊民风开放,但耽于男色也不是多光彩的事,换做别人定是要拼命捂着,可您却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天天把这么一帮麻雀带在身边也不嫌吵,这本就不寻常。
“还有,您身边这么多‘美人’,也没见您真正宠幸谁,反倒天天把我一个瘸子带在身边。每次宠臣们与您有肢体接触时,您虽然没有明确推拒,身体却会不自觉地紧绷,视线也会下意识移向别处。甚至有时候不小心碰到,您都会微微皱一下眉,这说明您不但不好男色,反而相当反感——殿下,我说的对吗?”
说完,端起酒杯若无其事地喝了起来,余光却虚虚落在赵未身上。
赵未垂下头没说话,片刻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果然还是瞒不过你,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有这种预感,你那双眼睛,跟我小时候在壁画上看的能看穿人心的神明一模一样。不过啊——”
赵未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虽然我不喜欢那群叽叽喳喳的麻雀,不过是你的话,我不讨厌呢。”
温初月轻轻一哂,道:“殿下,您用这法子保全自己,非但自己不痛快,还能给人提供安插眼线的绝好机会,依我看,还不如说自己不能人道。”
温初月这后半句成功地让赵未刚下口的酒尽数喷了出来。
“你这法子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赵未随手拿了个帕子胡乱擦了擦,在温初月以为他会有什么更好的见解时,一本正经地说,“男人不可以不行,传出去多不好听。”
温初月:“……”
他一时间竟也无法权衡不能人道和耽于男色到底哪个更不好听。
温初月四顾一周,轻叹一声,笑道:“殿下,若要说没防备,您现在的状况岂不是更没防备?我是温乾派来接近您的人,您却把天天把我放在身边,护卫也不多带几个,也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赵未闻言放声笑了起来,道:“我若在渝州出了什么事,你家老爷可是第一个脱不了干系,他会做什么张扬的事吗?况且啊,就算他们想利用你做什么,你会照做么?”
还没等温初月回答,赵未的目光落在他双腿上,接着道:“你不会照做,否则,也不必瞒着温家人装瘸了。”
温初月但笑不语,赵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