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朗之疑惑:“东方兄可是发生了什么?往日的东方兄,并不会说这样丧气的话。”
东方尹说:“我一路游历,富豪欺压鱼rou百姓于水火,商贾坑蒙拐骗不义之财,秀才寒窗苦读十年却因为没有家族荫蔽不能入仕,皇上饮酒作乐,全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这样的天下,守护它,值得吗?霍将军,值得吗?”
霍朗之没说话。
东方尹说:“刚才没瞧见霍兄,但我看见那些死士对你出手,刀刀致命,想必不是过路的劫匪吧,这样的时候,还能对你下手,必是王城中人,你还不失望吗?”
傅念归却道:“没有值不值得一说,也没有什么失望不失望一说,做人不过是求自己心安。总不能因为旁人都是恶的,就觉得作恶有理吧,那这个人间还怎么变成太平人间。”
东方尹笑他:“好一个但求自己心安,二殿下,不知道您心安了吗?”
“我对得起天地,又无愧于生灵,有什么不安的?”
东方尹冷笑:“羌族那么多的人命等着你去救赎,你却为了小情小爱抛弃他们,好一个有什么不安的,果然是做天潢贵胄的人,话说的都比别人轻松啊,既然你们都能如此,我寄情山水,喝一杯酒,又如何惹了你们了?”
傅念归蹙眉:“你怎么知道……”
“我四处游历,又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傅念归,你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霍兄。”
还没等傅念归回嘴,霍朗之怒了:“够了,东方兄,我的私事不需要你来指点了,至于朝堂之事,你知道我的心意的,朗之并不愿困于朝堂,但若是家国有难,我是无论如何都会出手相助的,我现在要去王都,助我父兄一臂之力,要去帮皇上铲除乱党,东方兄大志,我不能赶上其一,希望东方兄能得到自己的心安吧,我们不是一路人。”
东方尹看向他,目光看不清悲喜:“霍兄,当年你我在凉亭共醉,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还说过要和我一起逍遥天地……”
霍朗之说:“年少的时候确实觉得这样的生活很美,那是当时我不知道,我的父兄,我周围的亲朋好友,甚至很多我不认识的人,为了我这可笑的想法,为了这片天帝,付出了多少沉重的代价。但我自幼长在霍家军中,听的都是父兄讲的家国大义,我是万万不能退缩的,虽然我不想当皇子,但皇上毕竟是我的生父,我亦做不到不忠不孝。”
“那你是说我不忠不孝了?”
霍朗之摇头:“东方兄知道我嘴笨,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人各有志,你可以选择逃避,但总有人要选择前进,这方天地,若是人人都退了,我们的子孙万代该如何?”
他骑着马从东方尹身边经过:“天下太平那天,我还是很希望和东方兄一起喝一杯,算作这太平盛世的庆功酒。”
霍朗之走了,柳风拂他们便也跟上。
黑夜逐渐被白天取代,霍朗之行了很远,一路紧紧抓着傅念归的手不曾放开。他听到身后东方尹好像在击筑而歌,唱到:“昨夜星辰昨夜风,一樽还酹旧梦中,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求一醉与君同……”
霍朗之叹气:“洛中东方尹,人称智绝洛郎,我还没认识他的时候,就听过,洛郎才,天下绝的说法,只是没想到,当初很艳羡的不图功名利禄的人,到底不是一路人。”
一个是洛中久负盛名的青年才俊,一个是王都的恣意少年,可今日之后,他们的过往终究只存在在记忆里,并且终将渐行渐远。
到达王都的那日,大雨倾盆而下。
雨打在身上,丝丝寒气侵人肌骨,如同当今的时局。
霍朗之给傅念归裹好了裘衣:“刚才收到我哥传来的消息,我们先到霍家军军营集合,我爹带着一部分士兵赶到大雍和东梁边界线上迎战去了,我们和我哥汇合以后,就跟着我哥负责对付侵入王都的二皇子的人。”
傅念归说:“但我觉得你要先见到皇上……”
霍朗之点头,“我明白,只是现在王都的城门紧闭,城中只有皇上的亲近暗卫在守护,不解决二皇子的人,大家都放心不下……”
霍朗之他们选了一条小道到了霍家军军营,此刻其中也是乱作一团,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早上霍琛之带人在城门伏击二皇子的人,不幸被弓箭手射中,手臂上挂了彩,现下正在军营里躺着。
城内已经被封锁戒严,霍琛之都没有办法进城,因此也不知道家中母亲和妻儿的状况。幸亏霍府固若金汤,府中也有霍家军士守着,霍夫人又熟悉兵法战略,能够独当一面,才让人稍稍心安。
最让霍琛之放心不下的就是妻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霍琛之在年后离家,再次回到王都已经过了怀胎十月,要知道宋氏临盆就在这几日,偏偏城中一片混乱,而霍琛之又在这一刻伤了,仿佛就是一个不祥的预兆。
霍朗之道:“我带人迎战。”他看向霍琛之:“哥,你先好好休息,我迎战二皇子的人,吸引他们的目光,然后找机会进城去向母亲报平安,再打听一下嫂子那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