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来各地灾荒频发,是天灾导致人变。咱们管不得上天要雨要旱、要寒要热,只能从小处下手,育种增肥,想法叫这地多产些粮食。”
祝枝山支上眼镜细看他,感怀地说:“原先只知大人有教化天下学子之心,如今才知大人心中不只记挂我辈读书人,更挂念着亿兆生民。枝山不才,也薄有些家私,回乡后当行施济之举,不负崔大人今日教导。”
崔燮笑道:“我只是举些例子,也不曾教你做什么,你所想的,是出乎自己的仁爱之心,何得谢我?”
可惜他守孝时不能离家,就不能带两位才子看他开春时叫人搞的杂交蚕豆了。不过也有一样东西是从家里就能看见的——不是外头小菜园旁积的鸡粪肥,而是种在院墙处的几株榆柳。
树身下部都刷着一层白白的石灰水。
崔燮特别自豪地介绍道:“这石灰水有杀虫保暖之效,冬日涂在树上,到春天树上就少生虫,树叶和榆钱儿都长得更好。”
这法子还是他小时候从马路边行道树上看来的,后来几年树上多是挂营养针的,石灰水倒渐渐少见了。
他原先忙着读书挣钱,没心思搞园林绿化什么的,如今要研究农业生产了,才把这些旧日习以为常,却蕴含着……反正他也不懂的科学理论的东西又翻了出来。
因为琢磨出了石灰水能杀虫,他就叫人化了不少石灰水,给庄子上的鸡窝、鸭舍、猪羊圈都消了一遍毒。之前堆的粪肥、积的肥水里也都拌了点儿生石灰进去,生石灰沾上水就沸腾起来,又有高温、又吸水,肥料里的虫卵和大肠杆菌估摸着也都烧死了。
折腾一圈下来,猪羊鸡鸭都没死,肥水也没烧烂秧苗,这石灰消毒法可就成了他得意之作。
可惜李、祝二人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弱质书生,体会不到崔燮攻克农科技术,备战备荒为人民的豪情。他也知道这点,又不愿两位才子尴尬,便捡着有趣的说:“可惜你们晚来了两个月,没赶上榆钱下来的时候。庄户人家会做榆钱饭,就以鲜榆钱和着白面或黍米面蒸制,吃时浇些麻酱、醋汁,格外清鲜。榆钱儿还能加米煮粥,清清甜甜的;若是多加些面,团成团子蒸熟,就能当干粮吃,都是初春难得的美味。”
榆钱饭!多少学生学完这课就想吃榆钱!
崔燮穿到大明朝就想法儿吃上了,一直吃到如今都还不腻,吃的就是其中的情怀!
然而两位官宦之后的风流才子根本不懂这种情怀的美妙,听着崔燮大赞特赞榆钱饭的好处,对他只有深深的怜爱。
崔和衷在乡间守孝,竟然艰困到以野菜榆钱为生了!
自己过得这么苦,却仍不忘百姓艰难,这份心胸何等叫人感佩!
祝举人和李大公子吃了几顿鲜野菜、干菜、豆腐、野菌做的素席,唱和了些充满农家野趣的新诗,连同京里做的诗集都送给崔燮玩赏。而后各自回家,把他守教期间教导乡民读书,研究《农经》,教百姓耕作的感人事迹传扬出去。
徐阁老听说之后,倒有几分感慨:“这么个做实事的人,若当初考得靠后几名,拨他进了都察院倒好了。将来放一任监察御史出去,到各地推行新耕作法,不知能惠及多少地方百姓。”
刘阁老淡淡地说:“如今是‘非翰林不入内阁’,这样心怀社稷的人,若只做个风闻奏事的御史才可惜了。老夫倒看他在中枢待着比到处跑强,他若能写出新农经来,着各州县推行起来又有何难?”
刘阁老竟也有这么爱护的后辈,这后辈竟还不是那种爱巴结上司的小人,这真是朝廷轶闻了。
徐溥忍不住多看了首辅一眼。
丘濬笑眯眯地调停道:“崔和衷还在乡间守制,且叫他讲两年农经,以观成效。等他三年孝满回来,太子怕不都能加冠出阁了,圣上自有用他的地方。”
他说着说着,忽然叹了一声:“看这些年轻人已经能为国为民做事,我这老头子在朝里待得倒有些不自在了。罢了,等Cao持完了这一年,我也该上本乞致仕了。”
他眼看都七十五了,比起□□【太祖】所定的致仕年纪大了近十年,也在大学士任上干了这么久,为天子、朝廷尽了自己的力,这般年纪还不求退,难道还想当一辈子的阁老么?
他生出退意,叫徐溥也有些在意:“我也只比琼山兄小八岁,眼看着亦该是古稀之年了,又要在阁老位上耽搁多久呢?朝中历历有人,琼山兄先退,我这把老骨头过不几年也要退隐归乡了。”
与徐溥还差不多年纪的刘首辅不为所动,稳坐钓鱼台。
不过丘濬归乡后,四位阁老的位子就要空出一个来。虽说三位阁老主政也是内阁的正常配置,可如今刘首辅沉迷养生,也不弹劾人了、也不问事了,两位阁老支应上下就有些吃力。如今又不是成化年间朝廷上下喑然无声,纸糊三阁老就能应付过去的时候,弘治天子是难得的勤谨之君,得提拔个年轻人入阁。
徐刘两位从翰林学士干上来的阁老,同时提出了一个名字:
李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