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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因打开,果真没有什么内容。只是几个字。三个字:【对不起。】
江倩想了想,又给了冷因一张字条,说:“这是孟旭东写的第二张。”
这一段也算短小:【无论最后判刑结果,我都从未企图过什么。倩倩,请你一定相信,那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
至于孟旭东写的第一张,江倩一直紧紧的攥在手心。想必,那是两人间的一些私话吧。
冷因没有过问,但同为女人,第六感告诉她——也是直到这天晚上冷因才笃定的意识到——东哥一直一直竟是爱着江倩的。
重新熄了灯后,江倩在黑暗里问她:“那封信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信?”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冷因默默叹了口气。
“听史老师说你最近都有在练琴。”
冷因转头,问江倩:“史老师还说了什么?”
“他说你进步的速度超出他的想象,但距离院校录取的标准还差得挺远——”江倩停下,也转头看向冷因,“我直说了你别介意。”
冷因赶紧说不介意。差得远才有努力的意义不是吗?
冷因继续问:“然后呢?”
“史老师说你若真有意向,他可以找人协助你做前期准备,但不论哪方面的水准,至少还需要两三年的积累时间。这两三年,得在国外,一是适应语言环境,二是积累演奏、比赛经验。”
两三年……冷因沉默了。两三年的前期准备,两三年的正式学业,这还是在一切最顺利最完满的情况下——万一她考不上呢?万一她没钱了要休学打工呢?万一什么都没有成就灰溜溜的回了国,而那时候她已年近三十,与宋岳的感情已经淡去,又或者说那时候的宋岳早已功成名就、娶妻生子……一想到这样的结局就心如刀绞。她担负不起。
“果然,”江倩见冷因沉默了,笑说,“史老师说,你可能会选择放弃。”
“……为什么?”
“因为牵挂。”
冷因心惊。难道说,就是因为那天下午一首肖邦的《雨滴》,史老师就猜出了她的迟疑?
“小因,人真的太孤独了,”江倩口气语重心长,“到头来谁都靠不住,终是要靠自己——我想这点你应该比我体会要深。我爸既然为你写下了这封信,想必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我不逼你,我想我爸他也不会逼你,但希望你能想清楚了不后悔。”
冷因闭上眼,认真的回说:“我知道了。”
“不能让一时约束了一生。”江倩这句话,也是说给自己的。
隔日一大早,冷因拖着行李箱离开了酒店。酒店对面就是翠湖公园,只隔着一条小马路。
公园是免费的,门刚开没多久。还没见着人,率先听见看见了海鸥,成群结队、密密麻麻的白色海鸥。湛蓝的天空下,冷因发现它们羽翼白得像雪——不是脏雪,是干净的雪——喙是红色的,被阳光照得橘而透明。
大清早,已经有不少锻炼遛狗买卖早点、或只是穿过公园抄近道上班的本地人。游客倒是不多,可能还在睡觉吃早点吧。
宋岳短信里说,我在湖边等你——这分明是开她玩笑!冷因进门时见地图上写着翠湖面积15公顷,她数学不好但常识够用,绕湖一转少说也得有一公里路,叫她上哪个湖边去找?
冷因打了个电话给宋岳,这人也学着莫文滨玩关机。她只好拽着箱子绕湖而行。
箱子轮子在石砖路上滚得沙拉沙拉,周遭满是海鸥啼鸣与游人的谈笑声,风吹得垂柳枝叶簌簌——不愧是春城,柳叶竟到了深秋还是翠绿的。这一路散步散得叫人心旷神怡。冷因竟希望稍微晚一些遇见宋岳:一是一路过来清朗得沉醉,二是免不了的有点紧张。
现在可不像昨晚,人已经到了一处;反正总是要遇到,也就无所谓早晚了。
冷因是追随一只海鸥看见的宋岳。
那是一只飞得很高的海鸥,个头比它亲朋好友大上一半,飞得又高又稳似乎不屑于抢夺游人施舍的“海鸥粮”。但是她看上的东西别的鸟又抢不得。忽然,她一侧身,雪白的身影箭似的俯冲下去,在男人手上蜻蜓点水一般衔走食物。
随后,冷因再没看见那海鸥飞去了哪里,因为她的目光锁在了喂食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黑夹克,头发长了些,少去三分锐气多了三分温柔。不知是黑色的衣着还是身材所致,和周遭游人相比他显得穿得很少。
笔直、挺拔。这一刻的大千世界万象在她眼中皆为乱象,只有他,只一眼,她就知道,是他。她的宋小丘。
冷因轻轻的托着箱子过去,尽力不叫他听见声响回头。
“这是红嘴鸥,每年11月份从西伯利亚过来,一天900公里,连飞8000公里,只为了来昆明过冬,”宋岳胳膊轻轻搭着石栏,侧过头,笑着问,“美不美?”
冷因站定,立起行李箱问:“你这一段背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