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何人”,不包括冷因。
“其实莫文滨第一次带你来我家弹琴的那天,我刚刚查出眼病。我还记得你弹了一首李斯特改编肖邦的《春天》。《春天》是英皇三级的考级曲目,我那时候正好在做考官,弹的人大多年纪很小。你弹得不及她们好,但是竟然那么悲伤、忧郁。可能也与我当时的心情有关,我听完没忍住走到阳台泪流满面。”
“莫文滨和我说,你是孤儿,患有脸盲症。我被打动了。一个小女孩尚且如此,我这么大的人了又有什么理由不坚强呢?那时候的你连琴凳都要扒着爬上去,我就这么看着你从一点点大长到现在……”江老师哽了哽,“很可惜……就快要看不到了。”
那天,江老师告诉冷因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喜欢登山,有次冻伤了手指差点就被割掉了,那时候全家都寄希望在他身上,不得已才放弃了。后来他一路走上专业,双手都上了保险。
江老师说,他想最后再看一眼雪山。他不是天生的盲人、没有超常的感官,一旦失明再尝试登山的话等同于直接送死。
冷因没有劝说制止,没有告诉别人,甚至还满心欢喜的策动江老师去追求梦想。
那一次出行原计划有两月之久,从四川到云南再到西藏,没想到上天那么快让他以生命的代价换取了“一眼雪山”的梦想。
江老师走后,她将自己久藏于密不透风的黑暗的角落里,不断地问自己:江老师走是因为自己吗?江老师走前快乐吗?什么是生命?什么是梦想?如果只能有一个,会选择生命还是梦想?
*
缝针后第十日拆线。
拆线那天上午,宋岳是自己一个人去的,还是给他缝针的同一个外科医生拆的线。
拆完线后,医生问宋岳是不是退伍军人,宋岳说不是。
“第一次见7厘米缝针能忍住不打麻药的。”
宋岳问说:“这样淤血不是清得快一些?”
医生点头说:“快是快,但疼啊。”
离开医院之前,宋岳在楼梯口遇到了马轲。是宋岳先看见的马轲。
其实两人算不上认识,大概在外省见过几面(川藏附近,宋岳记不清了),从来没分在一组活动过,但圈子不大都听说过对方的名字。
马轲长了一张大众脸,瘦瘦的、下巴略方,明明饱经风吹日晒皮肤却不黑,比同一年纪的男人看上去更为年轻、Jing神。若不是因为冷因短信提供了心理暗示,宋岳还真想不到会在深圳遇见这个人。
马轲是来医院陪人做全身体检的。马轲最近正在挑人参加国际登山向导培训、他合伙的登山俱乐部做赞助,俱乐部在深圳的分公司下有几位资质不错的会员,这也是马轲此趟前来深圳的原因。
马轲留了宋岳联系方式,正好也快中午了就问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就两个人,宋岳说好。
“当时谢灵跟我说,你打算北坡登顶后就申请运动员?申了没有?”
“没。”宋岳说,“北坡没上去,之后就停了。”
“嗯,我理解。”
马轲又说:“理解,但是可惜。”
宋岳明白马轲的“可惜”是什么意思,因为回想过去三年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感到可惜。
宋岳说:“我停不全是因为她。”
还有15年地震雪崩中死去的夏尔巴同伴,同一年过世的父亲母亲,那几年为了登顶花得Jing光的积蓄。
“那就好,”马轲点头,“我知道谢灵那次是接了你的活,好让你在‘珠峰登顶窗口’*完成北坡。但是你根本不用感到内疚。假使谢灵没有替你带队,她也会去带别的队,没有哪支队伍哪条线路就一定更安全可靠——登山本就是高风险的运动,无时不刻和死神面对,这点你我都清楚。”
马轲自然问到宋岳的打算,得知他有归队的倾向颇感欣慰——虽然还未验证,但马轲相信谢灵说的“天赋”,这一“天赋”绝不仅仅是体格、耐力,而涵盖了肺活量、血压、血红蛋白等诸多因素,加上宋岳是少数民族,从小生活在较高海拔的山区地带,这些对于登山家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天决条件。
不愧是具有经验的登山教练,马轲听了宋岳的户外履历后几乎立马就给出了回馈。
马轲问:“所有这些都在三年以前?”
宋岳说:“是。几乎都集中在那几年。”
“停了三年确实有些久……不过这不是大问题。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积累不同的混合路线和攀登方式,不同地形、难易结合,这大概要花上你一到两年的时间。其间在较低海拔尝试传统和非传统路线带队登顶,也能赚些外快,因为短时间内不会得到赞助,”说到这儿,马轲突然想起问宋岳,“你现在在做什么?”
宋岳笑笑,说:“也是跑路的。”
临走前,马轲说他们正在筹划下半年一期集中登山活动,几乎都是高海拔的技术雪山,让宋岳做好准备。
拆完线意味着结束了效率极低的步行跑单,重拾电动车上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