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方面渴望重温旧梦,一方面又怕现实破碎了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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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勒教授本有心让贝鲁西斯就近择校入读,所以当莱纳提出让贝鲁西斯多去外边走动的时候,他顺理成章讲出了自己的想法。去学校,多认识些同龄人,有助于孩子的成长。他早晚得融入这个基本由普通人组成的社会。
贝鲁西斯自小在孤儿院长大,接受过几年教育,质量到底欠佳。后来进了研究所,所里挑了各个领域的研究员多少又交了些。研究员吧,专业能力过关,但不懂教书那一套,能把人教会,教的却未必系统。不过,贝鲁西斯从不是个好学生,这些也就不成问题了。
但让一个长期和社会脱节且明显对社会有抵触心理的孩子,一下子融入社会只能适得其反。克莱尔等均持保留态度。最终的商议结果是莱纳上岗时贝鲁西斯随她外出半日,余下时间在研究所里让他慢慢拾起功课。
第一次随莱纳出门,贝鲁西斯的表现不是他们料想里的欣喜若狂。他显得紧张而拘束。与世隔绝那么些年,再回去的时候像个外来者生怕无法融入。游戏厅、游乐园、电影院……他常在实验室里念叨的地方,等她在街头问他选哪一个的时候,他全都不要了。常念着,不过因为那竟是些装载了快乐记忆的场所。人一方面迫切得想要重温快乐,一方面又怕真实的接触打破了完美的寄托。
贝鲁西斯半张脸埋在围巾里。被街边往来的人流、路上嘶鸣的车龙裹挟着,他感觉到一种窒息的压抑和无措。
莱纳蹲在他面前,小声问他想不想去拳击房看看。男孩脸上的迷茫更重?他记得出来之前研究员们一个接一个得嘱咐过他远离危险,避免剧烈运动。叮嘱的话语如蚊蚋,搅得他心烦意乱。莱纳朝他眨了眨眼睛。男孩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维持在他们间的一个“秘密行动”。仅是叛逆的想法本身,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心里都能算作一大成就。他自不例外。
贝鲁西斯会打架但从没学过打架。接触到这项运动的那一刻起,他就爱上了它。正如他同莱纳所说,暴力使他平静。如果说使他暴躁的是他未知外界的敏感不安,那么力量和掌控则那帮助他恢复平静。换句话说,学会运用暴力是控制他能力中的关键。
拳击房从此成了莱纳和他之间的秘密。他素来对别的研究员冷淡,被问起外出情形,哪怕懒于作答也不会叫人感到奇怪。刚去拳击房的时候,莱纳是陪着的。不知是因为拳法迟迟没有进步,还是不愿她看见自己凶残的一面,贝鲁西斯之后变得扭捏。所以莱纳把人送到后便离开,让他和教练独处。兴许是潜意识觉得不该把她排除在外,兴许是逐渐有了自信,不久后他会在课后主动和她聊起,诸如运动时心率又变慢等等。她总是细心听着,恰到好处给出提议,就像是对待平等的同龄人那样。
与此同时,纵然娱乐小报上花边新闻不断,布鲁斯依然隔三差五得来找莱纳。有时候是吃顿饭,有时候是看场电影。大部分时间,他们是沉默的。他其实并不多话,只偶尔给些似是而非的暗示,就像是戒不掉的习惯。但暧昧往往稍纵即逝,谁都没花心思去刻意维系。他们之间的交集,自从他放弃夸张“剖白”和试探(不知是否是她多心才品出),便陷入这种怪圈。没有维系的必有却维系着。半生不熟的陌生人互相陪着,也不觉得多不适。大约有种身边多了一个人,旁人眼里看来自己便不再那样异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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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布鲁斯来得不巧,莱纳有事离开还没回研究所,贝鲁西斯这个小二世祖却呆着。他一反常态说身体不舒服,不肯出门。事实是他的拳击教练出差离城两天,他不肯要别的教练代课。实情只有他和莱纳知道。
布鲁斯到的时候,负责线性代数的女实验员又被贝鲁西斯气哭。众人一边安慰她,一边哄着孩子别气馁。平时唯唯诺诺话都不敢大声说的女实验员,那天大约气急,指着贝鲁西斯的鼻梁,吼道:“什么气馁不气馁。他根本不是笨,是没花心思去学。”是大实话。所有教过那孩子的人都感同身受,可没有人敢挂在嘴边。贝鲁西斯果然变了脸色。
来来往往的人都念叨着莱纳还不回来。没想到他们把她倚仗成“救世主“,布鲁斯挑起一边眉。心里还计较着是否要凑个热闹,已有人Yin阳怪气对他说:“韦恩先生不去看看么?贝鲁西斯对和莱纳交好的您可十分感兴趣。”那人是特瑞特。其实早在他Yin沉沉打量时,布鲁斯就有留意。到后来悄悄接近、避开旁人与他说话,他都没有打断不过想看看那位还能做出些什么。
只是想让他难堪么?他还以为为爱疯狂到跟踪的男人会有更Yin暗些的想法。
他的没有动作落在特瑞特眼里成了胆怯,“怎么?担心小变种人攻击你?”话里有意思他自己都未必觉察的洋洋得意。
“哪能。乐意之至。”
把布鲁斯带进会议室的特瑞特不意外收到了同僚惊讶和警告混杂的眼神。这不重要。他心想。只要能让这个荒唐公子颜面扫地,就够了。哪怕莱纳赶不回来都不要紧,会议室和温控实验室不同,有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