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伸手拉他,指尖只扫到魏无羡的衣角。眼前这渐行渐远的黑衣背影,是多么地似曾相识,像一根带毒的刺,扎得人心口生疼、嗓子发紧。蓝忘机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慢慢地缩回到袖子里。
蓝忘机想了想,一手搂他的背,一手就要穿过他的膝下来抱他:“我送你回云深不知处。”
魏无羡道:“你给的玉牌果真好使,我前几日去支钱了,真的就给了我钱唉。不过我今早一看,竟然酒都补齐了,也不用我再买了。含光君你怎么这么好,什么时候帮我补的
魏无羡聊了一会儿见蓝忘机没接话,转头道:“哎,蓝湛,你抹额歪了。”一把将蓝忘机肩膀拽过来面对着自己,假装帮他把抹额正了正。蓝忘机任凭他动手,淡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蓝!湛!我今日难得出来……”魏无羡是真急了,蓝忘机这一去整理族史,不知何时才能彻底了结,而且他可不想这么早回云深不知处去和蓝启仁谈心,然后被禁足在静室过着修禅一样的日子。他深吸一口气,勉力压下心火,唇角动了动却没说什么,转身往彩衣镇走去。他自己却没注意到,他满脸掩饰不住的烦躁同样也刺痛了对面的蓝忘机。
“不走近路。”蓝忘机不容分说,唤出避尘。
不知道是不是被蓝忘机影响了,魏无羡也不想搪塞编些违心之语,只是随口说起了别的。蓝忘机就当他默认了,他其实还想问魏无羡,跟他在一起是不是也很闷。可是他没问出口。那样恣意大笑的一个人,那样把冒险当作游戏的一个人,和姑苏蓝氏秉持的家风确实相差太远了。
魏无羡从少年时就不喜欢云深不知处那些古板教条的作风,对那数千条家规避之不及。观音庙后,他二人在外游历了三个月,魏无羡突然主动提出回姑苏时,蓝忘机当时又惊讶又感动。可那从来不是魏无羡真正的心之向往,而是迁就。蓝忘机一直都知道。
魏无羡接着东拉西扯:“对了,思追和金凌后来和好了吗?话说,蓝思追这孩子,你教的真不错,行事缜密,顾全大局,除了染了点你们家那点子迂腐气,这心胸度量还是随我的。”
蓝忘机瞧着面前的一双手,又看魏无羡一脸陪笑,低低地说:“我没想拘着你。”叹了一口气,将他一只手抓住,没在广袖里,向码头行去。
想到一会蓝忘机就要离开,魏无羡的笑容也没能绷很久,心情不能再坏了。两人走了一路,魏无羡难得沉默不语。良久,蓝忘机问:“你在这里……是不是……很闷?”
魏无羡看见蓝光一闪,飞快起身躲开蓝忘机来拉他的手:“蓝湛蓝湛,我真的没事了,把你们送上船,我保证马上回去。”
蓝忘机懒得与他多言,又去摸他的脉搏,果然已平复如初。
“魏!婴!先回云深不知处!”
出了这片不大的树林,便是彩衣镇主街。魏无羡心情渐渐平复,自省半晌觉得自己也是小题大做了,何况蓝忘机只是担心自己,并非真的要拘着他。他心道若是蓝忘机坚持让自己马上回去,那便回去吧,反正迟早都要听蓝启仁的训斥,再说蓝启仁骂人不过之乎者也一番,比起虞夫人那还差得远……说来说去,自己只是舍不得蓝忘机远行而已。
其实魏无羡从水帘御剑出来的时候,已颇感力不从心,几乎是栽到了花丛中,那时他躺在那里不动,是因为站起来就眼前发黑。魏无羡这才大概意识到,之前赤金谷那次的确是身体受了重创,一旦大量消耗灵力或透支体力,莫玄羽这具身舍就要给他闹幺蛾子。他本来想拉着蓝忘机一起在那躺躺休息,结果两人情难自禁,野战一番后又激吻半晌,竟然一下子晕过去了。叱诧风云的夷陵老祖居然在情事之时晕倒,简直是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
“喜欢一个人果然是给自己套犁栓缰,哎,还真是一语成谶,可怕的是,我竟然还甘之如饴。”魏无羡边感叹边慢慢放缓脚步等蓝忘机。
魏无羡赶紧避开:“别啊含光君,现在来不及的。这条近路,卯时到亥时是朝这边吹的,现在可是逆风。”
魏无羡道:“你看,就是一时的灵力波动问题,真不是什么大事。”
魏无羡心道,当然闷,饭菜比药还难吃,家训石的规训都四千条了还在加,这还是人呆的地方吗?
可他都走了半条街了,蓝忘机还未追上来。他回过头,见蓝忘机远远地跟在后面百步之远,虽然仍是长身玉立的不食人间烟火模样,可莫名却让人想到那只被他一训斥就缩到树洞里不出来的兔子。都说含光君看上去冷若冰霜、无情无欲,拒人于千里之外,但魏无羡知道,蓝忘机这个人,心里最是敏感细腻。他立马觉得好生愧疚,不应该甩脸就走。
魏无羡行动总是比脑子快,他快步返回去与蓝忘机并肩而行,拿胳膊肘捣了捣蓝忘机,笑道:“好啦,发脾气是我不对,你这么好,我居然舍得让你脸色看,真是该打。”看蓝忘机没说话,他跨步到蓝忘机身前,转过来倒着走,把两只手腕露出来:“好好好,现在就回去,随你怎么绑着拷着,把我关在云深不知处的静室里,我绝不反抗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