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里的光很暗,温朝安坐在三人位排椅最里边的一个位置上,他旁边没有人,只有一排粗制滥造的娃娃机,在变幻着不同颜色的光。
这条通道不长,一侧安全通道门,另一侧是商场的步行通道,走过的人光鲜亮丽,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话而发出了笑声,看起来鲜活明丽。温朝安在一旁看着,既羡慕又抽离——在城市里,人们就像是很小的行星,遵循着某种规律各自行进,一个旁观者,即使离得再近,那些喜乐忧愁也是绝不相干的。
温朝安这么想着,瘦小的身子坐在长椅上,看上去孤零零的。
有人走进来,问洗手间怎么走,温朝安正对着娃娃机里的一只布熊发呆,猝然听见声音,肩膀下意识缩了一些,嘴角生硬地勾出一个不自然的笑来,手忙脚乱往小道尽头指:“门、门里。”
那扇门后,进去往左手边走一段就能看见洗手间,他刚刚才从里面出来。
可能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小,要是不注意根本听不见,行人顺着手势看见路标,谢也没道,安全通道门“吱呀”一声开启,再“嘭”的一声关上。
温朝安的肩膀软下来,叹了口气,样子看上去又后悔又气馁——他实在是想变得机灵一点,不要总是战战兢兢的,像个毛没齐展不开翅膀的小雏鸟。可是机灵真的很难,温朝安甚至不知道机灵是什么,他在家里的时候根本不会这样,可是一到城市里来,他说话就总脸红,说话声音细入蚊虫,有时脸上的肌rou还会不自然地颤抖。
这是典型没有见过世面的表现吧。
温朝安想,太丢人了。
他难过地捂住脸,闻见手上的香气,是刚刚用过的洗手ye的味道,在大城市,竟然连厕所都是香气萦绕的,他这样想着,又把手放下去,在怀里无意识地轻轻绞动,抿着嘴咬唇瓣上的死皮。
没一会,门的另一侧有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温朝安立马坐直了些,小幅度地探头,等听清了才发觉不是他在等的人,便松了劲,恢复之前的姿势。他的动作似乎是有点如释重负的意思,但依旧坐立难安,好像被人盯着一样不自在。
门开了,是对小情侣,两个人样貌和温朝安差不多大,女生不知因为什么正笑得开怀,她眯起的眼睛往前一扫,突然惊喜地睁大,扯身边人:“诶!青哥!是娃娃机诶!刚刚进来的时候怎么不提醒人家啦!人家好想玩喔!”
女生的声音听着很软很腻,随行的人笑了一声,伸手去拉她的手肘,看着温柔,实则是在拒绝:“你也没让我提醒你……厕所门口有什么玩的,走了。”男生侧着头,脸被压低的帽沿遮住,能看见翘起的头发,身上时髦的黑色背心宽大,上面有很chao的装饰,银环随着动作轻响,背心一侧,手臂肌rou微微隆起。
那黑背心男说着话,转头撞上温朝安的视线,淡淡看了眼,似乎心情尚佳,勾出一个不明显的笑。
温朝安一愣,仓促扯了嘴角回应,不过那人并没有在意,带着女生走了。
他的目光追着两人,用手下意识点自己的嘴角,心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对陌生人自然地笑就好了。
这样想着,一声嗤笑从旁传来,温朝安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迷彩短袖、染了一头黄发,形象更加新chao的男生站在门边,抱着手臂看他:“同学,那是人家女朋友,你这么一直盯着看不行吧?”
温朝安听不懂他说什么似的,愣愣看着他。
那人见温朝安一副无知又懦弱的样子,轻蔑一笑,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刚那个是我兄弟。”
温朝安眨眼,点头。
“所以我劝你啊,别打那个小姑娘的主意,”这人长得小,一笑还露出小虎牙来,说起话来却很不可爱,“虽然我也不喜欢她,但我讲义气,我兄弟的人,别人可不能想。”
“我没……”
等反应过来他说什么,温朝安想解释,但是那人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不过这回就算了,下次再让我见到了,我打断你的腿。”
温朝安:“……”
在他来到城市短短的一周时间里,见过很多让他新奇的事情,不过像今天这样的,还是头一遭。
温朝安还想说什么,不过那个安全通道门又打开了。
那人转头看去,脸上浮现出来一个漂亮的笑,笑容渐渐扩大:“看,我当是谁呢?你的救星来了。”后半句是说给温朝安的,不过他没看着温朝安。
门里走出三个人,为首的叫周茸,长得孩子气,可爱,穿着小白猫图案的短袖,温朝安知道,他要是笑,颊边会有两个小酒窝。不过周茸没笑,在他看清眼前的景象后,眯了眯眼睛,抱着手站在那里不动了。
周茸身后有个戴眼镜的高个子,默默叹了口气,扶住了半关不关的门。
一时间,画面如同静止,小道就像被按了暂停键。
过了几秒,周茸身后的胖子先发了声,像是一记战前书:“哥,你别怕!顾余岳这煞笔不敢!你给他几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这声哥叫的是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