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奉七年十月十六,五百耀阳骑兵自鹰头山飞驰而下,由伏骁将军祁单带领,跨过长泽湖最东浅滩,避过交临大昌腹地重兵把守的重镇函新城,奇袭长泽郡西北边境与鼎西毗邻的娄珠城。闵孜近数几年意欲脱离大昌之统,与大昌腹地交界之处广布雄兵,却不会浪费兵马在鼎西边界之上。娄珠城城小地薄,守军不足两千,猝然之间匆忙布防,只好亦发骑兵先行阻击耀阳军,但耀**骑骁勇势如破竹,半夜时分两军交战,不至黎明城门便破,Jing骑铁踏一路挺进,及至天色大白已然占据娄珠城,随即紧闭城门,一边据守不出不放一人一畜出城,一边收押降俘安抚百姓。
十月十七,消息传至闵孜都城,历熵震怒,因不明耀阳兵马几何,连夜调遣驻守大昌边界兵马两万西向赶往娄珠城。
十月十八,俞颂着快马奏表天听,言闵孜历氏一族犯上作乱,屯兵蓄粮意欲谋反,更于月前耀阳善意邀宴之时突袭耀阳军营,滥杀耀阳百姓,不臣之心路人皆知;同时胡桑郡行郡守姜亭斩杀月前朝中派来的郡丞贾禄,称其假传两相之意,意图游说耀阳侯通联闵孜谋反,被识破后欲行谋刺未遂。这边奏表方至京城,那边俞颂早已亲率耀阳一万先锋大军,取道露水城,直截攻入闵孜与耀阳相邻的曲苏城。
朝野上下一片震惊,嘉奉帝月芃更是惊怒非常,群臣见势揣意纷纷忿斥耀阳侯谋逆叛乱其心可诛,谏言皇上出兵镇压乱军削其爵位,孰料两相却是一样的冷脸沉默,只言此事多有诡异不可妄然发兵。
次日深夜,芮炤遣往鼎西的耳目探来消息,鼎西王封棘四日前于嘉扬城亲迎秋水宫宫主秋纷,耀阳奇袭娄珠城的兵马便是借道嘉扬城才渡过的长泽湖,而此时封棘秋纷一行亦已离开嘉扬城回往金玉城。此一下不需多言,虽然不知缘故,但耀阳西进闵孜已然博得封棘默许,加之先前封棘在柳安郡的一番动作,这一西一南一王一侯,冥冥之中竟似达成了某种默契,而现在若是动兵抗击耀阳,牵一发而动全身,鼎西王封棘神鬼莫测,难料他会如何反应。
芮炤连夜悄悄赶往季扶相府,两人秉烛夜议。
“芮兄莫要着急,”季扶坐在靠墙的一张灯挂椅上,一对老辣Jing厉的双眼看向在屋中不断踱步的芮炤,道:“此事前因后果未知,未必便是坏事,芮兄大可稍安勿躁,才好想出对策。”
芮炤闻言倏地停了步子,横眼看了过去,道:“我怎能不急?这俞颂派人劫走荀丰便罢,竟还害死我儿子!眼看他现在西进坐大,此等不共戴天之仇要让我如何咽得下气?!”
季扶气定神淡,道:“芮兄勿忘了,我家芙儿也在那日惨遭毒手。”
芮炤瞥过一眼,刚想辩驳你那什么芙儿不过是个得宠小妾与我家那宝贝幼子如何能比,当然不知此丧子之痛雪仇之切,却到底还是强压了心中怒火,撩袍在另一边的椅上坐了,吐出一口闷气,道:“小皇帝下了密诏刺杀秋水宫宫主,这封棘倒好,竟把人请来鼎西做客,还给俞颂借了条小道奇袭长泽郡,呵,这不明摆着也想要反!”
季扶端过手边的茶盏浅饮了一口,道:“不知芮兄有没有听过耀阳州传来的一些坊间闲谈?”
芮炤眉头一皱,道:“什么?”
季扶深不可测地一笑,道:“说是那秋水宫宫主生得俊艳无双,俞颂给他迷得神魂颠倒,据闻还曾许诺要亲往神玉郡下聘,立他作夫人。”
芮炤一听,眉间倒是一松,道:“这传闻有几分可信?”
“下聘迎娶一说自然是民间添油加醋的戏言。”季扶道,“但耀阳之地南接摩lun,男风开化,若是那秋水宫宫主当真俊秀,俞颂动心也是情理之中。”
芮炤抬手捋了捋下颌银白胡须,思忖道:“若是未有记错,五六年前封棘也曾在府里养过一个貌美男宠,后来说是为了跟南宫除结亲,把人给打发走了。”
“呵呵呵,知我者芮兄也。”季扶笑了起来,道:“不错,这封棘俞颂等人,都信那个什么‘得秋水刃者得天下’,既有秋水宫宫主相助,秋水刃自是唾手可得。再者,若是容貌好到连俞颂都看得上,那封棘这早就好此一口的更是难不心痒,依我看,此回这两人玩得这一出借道,便与这秋宫主大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芮炤探近些许,道:“俞颂封棘此乃明合暗斗,二人争的便是这秋宫主?”
“稍一推测而已,**不离十。”
“如此自是最好,我明日便向小皇帝进谏先暂按兵不动。”芮炤点了点头,重又皱起了眉,道:“不过,怕只怕俞颂与封棘暗下之间以那秋宫主做了何交易,若俞颂得了闵孜,封棘又得秋水宫相助,早晚也得瞄上白星州,静待其变太过被动,我们需得从中暗中推助才是。”
季扶闻言不语,Jing辣的双眼盯住面前的茶盏,眼角深刻的褶纹都仿若凝止不动,半晌,嘴唇一动,道出了三个字:“庆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