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奉七年九月二十七日,鼎西王直隶属卫飞马赶至拂辉城,暗下捎与耀阳侯密信一封。
九月二十九日,耀阳军两百部曲启程,由甘维亲领随行,从拂辉城出发,护送治中荀丰一路南下,渡过蔚水,前往辛韦城徐庐将军驻地。
十月初一,耀阳侯俞颂于寅时七刻亲点五百Jing兵,由伏骁将军祁单总领,匿在黎明前最深的夜色之中,分头悄然潜出拂辉城,聚于城外十里荒山脚下,静候出发。
天色微明,耀阳侯府的笼火尚未熄灭,青灰色的日光映着昏跳的烛火,正一点点融开日夜交界的晦涩。
秋纷坐在房中一角清点随行物事,只听屋外房门轻轻叩了几响,苍漾便推门走了进来。
“宫主。”苍漾唤了一声,三两步走近前来,一手打开秋纷随行的两个小木箱帮他重新清点,一边问道:“侯爷呢?”
“老夫人也起了个大早,等颂一早点完兵,就把人传过去了。”秋纷最是信得过苍漾,便干脆站了起来,走到一旁布好早膳的小桌旁,随手拈了块点心,一边倒了杯淡茶,冷哼了一声,道:“老夫人Jing明,颂也从不瞒她,她猜也猜得到这五百Jing兵是作甚而去。闵孜一毁,那鸢公主便掉了身价,老夫人怕是有些不乐意了。”
自上次南院不欢而散后,容夫人现在明里是不愿招惹秋纷的,但母亲心性,暗下里却没少唠叨自己儿子,说的话大同小异,俞颂当然不会不掺不拌地直接过给秋纷,但那话中之意,却是再也好猜不过。
苍漾不知随口一问竟拂了逆鳞,背向着秋纷暗自吐了吐舌头,手下不慢地翻检那两只木箱,翻到一只蓝色布袋时,仔仔细细打了开,内中整整齐齐排着几个鼓鼓囊囊的纸包,苍漾大致数了数,一对漂亮的弯眉便皱了起来,道:“宫主这药可带得不多,不备个万一怎么行?”
秋纷笑了一声,道:“我在鼎西能呆几日,大致算算这些也该够了。”
苍漾个性豪爽,做起事来却是个万事皆细的人,撇了撇嘴,也不跟自家宫主再拌嘴皮子,从自己带来的一个提篮里又抓了几个纸包,一齐塞进了方才那个药袋里,这才满意地拍拍手,站起身来。
“这下放心了?”秋纷水眸微弯,一边调笑苍漾,一边抬手又倒了杯茶,招呼苍漾过来坐下,道:“来吃点东西。”
此时天色又明几分,苍漾抬眼望了望窗外,便将桌上的烛火熄了,屋外方刚明亮的几分日光跃窗而入,反较方才点着烛火时更加亮堂。
苍漾在他侧对首处坐了下来,一对杏目中有些微光闪动,似是有话要说,抬手喝了口茶润了润嗓,犹豫了一下,这才道:“宫主,鼎西王之事……耀阳侯他……”
秋纷看也未看苍漾,直截打断道:“他不知道。”
苍漾被这干脆利落的否认堵得一顿,张了张嘴,又斟酌了一番说辞,续道:“宫主请恕属下多言,属下私以为,宫主既愿与耀阳侯安定此生,彼此之间……是不是,嗯……是不是应该坦诚以待……?”
“坦诚以待。”秋纷挑起Jing致弯眉,抬眼道:“我告诉他我曾在鼎西王府呆过两年,年少头回动情之时遇见的是封棘,还亲自帮他练造了一支让中原腹地人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属卫,你觉得俞颂会如何作想?”
苍漾一时语塞,只得垂眸不言。
“苍漾,我怕了。”秋纷夹了一块切作四瓣的栗粉糕放在苍漾碟中,对上苍漾抬起望向自己的一双美目,道:“我和俞颂相处不过数月,这样大的风浪,还经不起。待他将闵孜收入囊中蓄势进发北地,那时怨我也罢恼我也罢,已是离不开我了。”
这理由着实无法反驳,苍漾圆睁着一对杏目,默然地听他说完,嘴角一抿,低头夹那块粉糕去了。
秋纷知她心中仍不赞同面上却是不敢出声,便也不再在这话题上打转,抬手抿了口茶,道:“我去鼎西之后,你寻个时机,替我走一趟庆酉郡。”
果然,苍漾闻言立刻抬眼起来,奇道:“庆酉郡?庆酉王的封地?”
“对,”秋纷点了一下头,道:“你去庆酉郡的事不要告诉这里任何一个人,到了丈北城后什么也不用做,悄悄潜进庆酉王府,看看庆酉王都在做些什么,让暗翎带给我消息就好,我心中有个猜测,需得验上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