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子时,白家大宅前几盏红笼随着夜风轻轻摇晃,映着皎白月色影影绰绰。
夜间俞颂召了甘维前去问话,打听了些老夫人与历鸢日间那一路所逛所聊,几个心腹都从旁陪着,因而白奉这会儿才刚自侯府回来,深秋之时夜间虽是凉风阵阵,但他这一番折腾下来着实有些汗累,却又懒得再唤人备水沐浴,于是让侍从打了盆温水送到房内,打算简简单单擦个身便去睡了。
一手燥热非常地扯开中衣系带,白家世代优渥的家境显然惯坏了这位如今当家少爷的习性,三两下便将除下的上衣随意丢在地上,捞出浸在温水中的布巾拧了个半干,徐徐擦拭起来。
屋内并未掌灯,开着一条小缝的窗格里洒进了银白的月光,光裸的上身是常年习武的Jing壮结实,密布匀称的肌rou在斑驳的月色之下泛着矫健的光泽,被温水一润,却又有些柔情味道。
白奉这么舒舒坦坦地擦到一半,忽得耳尖一动,蓦地身形一晃长臂一伸,“哐当”一声一把拉开身后的窗格,随即一声沉闷的重物顿地声响,一个人影措手不及地便摔到了地上,还伴随着清清脆脆地一声“哎呦”。
听到这声音,白奉下劈的手掌落到一半生生停住,但掌风来不及收势已是凌厉直下,那地上人影反应奇快一个就地翻身躲了过去,避过的掌力带起一阵凛风,吹开遮住半脸的长发,映着月色露出一张清丽明媚的脸蛋来。
白奉简直一口气卡到了喉口,呆了半天,结舌道:“苍苍苍……”话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正半裸着擦身,猛地向后跳了半步,一手慌忙扯了地上的脏衣挡在身前,颤抖道:“你你你你你要要要干嘛?!”
苍漾明丽杏目一眨,随即不停地向他摆手,白奉尚未反应过来她这是何用意,但听不远处的白家侍仆听闻动静三三两两地聚了过来,远远地一边打着灯笼一边问道:“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白奉这才回过神来,捂了捂受到剧烈刺激的小心肝,沉了沉气,探出窗外道:“没事,只是我没掌灯打翻了水盆。”
几个侍仆伺候白奉久了,心细得很,闻言又问道:“那少爷可需要打扫一下?”
“不必了,”白奉摆了下手,道,“我困得很,清水而已明儿一早就干了,你们下去罢。”
那几个侍仆这才放心下来,告了退,各自散了回去。
白奉一脸铁青,“砰”得一声关了窗格,三下五除二把那中衣又穿了回去,正想回头责苍漾几句深更半夜闯人家宅玩得有些过分,却见苍漾不知何时靠着墙根就地坐了下来,一手拉起袖管露出半截雪白小臂,鼓着腮帮子呼哧呼哧地向手肘处吹着凉气。
白奉心里一紧,连忙找来火折点了灯,端着蜡烛蹲下-身一看,许是方才那一跤摔得毫无防备,那皓白的臂肘上擦破了不小的一片皮,正往外渗着血珠,衬在那白莹莹的皮肤上煞是惹人生怜。
虽然心知苍漾一身绝世功夫,十几个大男人也未必奈何得了她,但毕竟是个花容月貌的妙龄女子,大半夜的莫名其妙跌进了自个儿的房里还摔伤了手,此情此景到底是让人心软的,白奉叹了口气,将烛台搁在地上,走到一边取了药盒,找了干净的布巾浸了水,伸手拉起苍漾的腕子。
苍漾看着白奉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伤口擦了干净,又翻出个白玉细瓶倒了些粉末抹在上面,再抽出布条细细地裹了两圈扎了好,杏目映着烛光浅浅一瞬,有些微弱的璃光泛了开来。
身为秋水宫侍剑使,早年各处奔闯之时受过的大小伤简直不计其数,这等程度的擦破皮根本都算不上是伤,秋水宫好药无数,宫中之人皆擅自诊自疗,几时有过一人将你这点微不足道的擦伤如此珍重对待。
仿佛心间最软的地方被人轻轻一撩,苍漾伸出空出的左手,轻轻搭在白奉正扎紧布条的指节之上。
白奉呼吸几乎一岔,猛地抬起头来,正对上苍漾一双水波粼粼的美目,心跳一阵鼓荡几乎跳出胸口,孰料脸色还来不及一红,但见苍漾诡狡地眨了眨一边眼睛,面带羞赧道:“白少爷,实不相瞒,小女子夜闯贵宅,实乃有事相求。”
白奉简直是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喉间一梗,张了半天的嘴,这才发出声道:“……苍姑娘,你堂堂秋水宫侍剑使,手底下能人无数,还能有什么难事?”
“白少爷,”苍漾嘴角一瘪,道:“你觉得如果我有别的办法,还用得着深更半夜翻你白家大宅的墙么?”说着伸出那只被摔伤的手臂,一双美目水水汪汪,好不可怜。
白奉被他这么一瞧顿时没了脾气,站起身来将沾着药粉血污的手伸进水盆里清洗,认命道:“说罢。”
苍漾唇角一勾,也站了起来,道:“我早年未做侍剑使之时,宫主曾差我在大昌腹地办了几件事,我当时资历尚浅行事武断,结怨了一个武功极高的仇家,今日下午有暗翎来报说此人不知在何处得了我的消息,昨日突然现身拂辉城内,就住在雍莲客栈里。”
白奉微微蹙起眉心,总觉着这其中有何处不对,侧头看了苍漾一眼又瞧不出什么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