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兄对秋宫主也有兴趣罢?”
历熵向来疼惯了这个小妹,对她的调笑也压根儿生不起气来,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低头整理袖口的翻折,道:“一会儿出了这门,你可得安分点儿,要给父王知道你又偷溜出来闹事,回去可得关着你了。”
谁料历鸢却捉着他不放了,水亮的眼睛眨了眨,蓦地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历熵身边蹲了下来,抱住了他的一条胳膊,道:“大王兄从来便是敢作敢为之人,几时变得如此不利落了?既然看上了秋宫主,就该将人抢来才是。”
历熵眉心又紧了紧,道:“这件事……”
“大王兄都将我偷偷带来了,”历鸢全然不给他辩驳的机会,抱住他的手上又用了几分撒娇的力气,快言快语道:“容先生献的法子,大王兄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过么?”
此话一出,历熵顿时一怔,随即一只手抵住下巴,锁眉深思起来。
“劫粮之事不成,崔炎这个不争气的还给砍了,如今耀阳侯明着说是要还俘,谁又知打得什么算盘?前些日子小皇帝竟还钦任了姜亭暂领胡桑郡诸事,这言下之意,就是想让耀阳来防着我们。”历鸢放缓了语气,续道:“俞颂如今虽得胡桑郡,但在大昌腹地却是反贼之首,他要北上再进便是处处掣肘没那么容易了,加上背后的摩lun,打了几十年的仇人一朝缔盟,谁信得过谁?容先生所言不虚,我们与耀阳往来无怨,虽有劫粮在前,但如今降俘也在他手,若能与耀阳暂时联手,则可得养兵生息之机,待得俞颂北进大军开拔之时,脱制月氏简直易如反掌,甚可远谋天下。”
历熵听她慷慷慨慨说了半天,轻轻摇了一下头,道:“你说的这些王兄早已思虑过多次,俞颂岂是如此容易上钩?况且劫粮之事在前,此时言好,未免时机过早。”
历鸢“噌”得一下站了起来,一双机颖的大眼睛晶晶亮亮,道:“所以为表我闵孜之诚,愿与耀阳联姻啊!”
“小鸢!”历熵终于提高了声音,也站了起来,与历鸢四目相对,道:“联姻并非儿戏,你是堂堂闵孜公主,婚嫁之事怎么能随随便便说许便许?”
历鸢毫无惧色,也梗着脖子瞪起眼睛来,兄妹二人如此互不相让地对视了半晌,到底还是历熵拿这小妹无法,当先偏过了头,叹了口气。
历鸢一见兄长略有松动,立刻缠了上去,撒娇道:“以大王兄行事,既然带了小妹过来,一定心中早有对策,是么?”
历熵只觉一阵头疼,皱眉道:“别人家的姑娘都是深居香闺不理外世,恨不得总有父母兄长顾着才好,你倒好……”
“月氏孱弱,如今又有大王兄你在,这是我闵孜千载难逢进谋天下的机会,小妹虽为女子,亦愿为闵孜尽此薄力。何况人言耀阳侯俞颂乃当世豪杰,说不定人才当真难得,小妹我真的动心了呢?”历鸢轻笑起来,赶在历熵反驳之前绕住他的一条胳膊,道:“大王兄,说说看么。”
历熵低头看着小妹明澈的眉眼,重重又叹了口气,道:“……联姻之说,只是权宜之法,两方若商定联姻,按规矩,我们还需准备随行嫁妆挑选良辰吉日,而耀阳一方亦需亲至闵孜接亲,这其间的时日便可暂且拖住俞颂,待他与月氏耗个你死我活之后,嫁与不嫁,就由我们说的算了。”
“我就说大王兄早有万全之策,”历鸢一双妙目亮了起来,翘唇笑道:“他耀阳侯倒以为万事在握,那今夜饮宴之时,咱们就给他演出好戏。”
月上枝头,红笼耀彩,露水城内十里张灯,沿街处处明堂盛亮。
戌时三刻,雕栏鎏金的主厅之中摆满繁花瓜果,Jing雕的楠木桌椅早已摆了整齐,姿容俏丽的侍女列在两侧,个个腮艳唇红,眼梢含笑。
一阵琴瑟鼓乐响起,两列人马鱼贯而入,在席上两边分宾主坐了好,一旁的侍女便笑意盈盈地上来斟酒。
俞颂带来会宴的人并不多,祁单作为领军将领按先前三方之约需守在厅外,除了随在一旁的白奉之外,下首只有尉迟舒与荀丰两人,尉迟舒的位子尚还是空的。难得的是,秋纷却是与他分了开,坐在了另一侧摩通宇的对面。
摩通宇那厢也带了四个人,但动静可比耀阳一方热闹的多了,摩lun人皆擅舞,那鼓乐甫一响起便有两人跟着乐声手舞足蹈起来,美酒一上更是招架不住,未等主人开口已经纷纷自顾自地喝了三大杯下肚,满面红光地与那些美艳侍女调笑起来。
摩通宇也喝了两杯酒,悠悠然地托着下巴看着几名属下在一旁哄笑,一转头,正对上对首一人带着明显嫌厌投注而来目光。
耀阳人跟摩lun交手几十年,对这异族脾性虽说不上习以为常,倒也见怪不怪,加上此时又是身为盟友,只要这些摩lun人无意冒犯,便也不去理会地眼不见为净。而荀丰可是个骨子里清高持秉的读书人,又是初入耀阳跟这帮摩lun人没打过几次交道,想起先前日间郊迎时这些异族人的粗蛮,加上此时荒唐放肆的无礼态度,递过去的眼神便有些鄙嫌了。
摩通宇眯起本就偏小的瞳仁,挑起一边浓眉,坦坦荡荡地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