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说,“话说回来,皇上火急火燎把你叫回来,来了也不提审,就往我这里一放,这都四五天了,你说到底皇上什么意思啊?”
李诫乐了,“我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可真是问对人了。”
范文瞥他一眼,“我看你整天嘻嘻哈哈的,一点儿都没有牢狱之灾的愁苦样子,还当你心里有数呢!咱们潜邸这老几个,谁不知道你最会揣测皇上的心思,就是袁总管都比不上你。”
一听这话,李诫敛了笑容,正色道:“老范,有一句话你记住了,万不可揣测圣心,这犯了主子的大忌!我从来没有揣测过主子的心思,主子叫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不去猜他是什么用意,一心办好差事,旁的一概不想。”
范文怔怔看着他,心里忽然一阵明了,又有点儿惘然,好一会儿才叹道:“我也知道这话不错,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被下大狱,就从来没想过皇上为什么发落你?”
“想过啊,从濠州到京城,一路上我都在琢磨差事哪里办得不妥当。”李诫抱头向后一仰,靠在墙上,双眼出神地望着黑乎乎的房梁,“皇上刚登基,朝局一定要安稳,我动静闹得太大了,文人骨子里都有傲气,大多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我应该对他们客气一点。”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气,他沮丧道:“我是被一个酸儒气的,当时没觉得,现在回想起来,我大约是把气撒在那些举子秀才的身上了。”
范文马上想到外面疯传的流言,眼中闪着揶揄的目光,调侃老友道:“你也够厉害的,从温钧竹口中夺食,也不怕温首辅替他儿子教训你。”
李诫一愣,“什么?”
范文就把流言当笑话讲了,“还探花郞呢,都快成采花郞啦!也不知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这下温家可算颜面扫地,哈哈,我看温探花也不大能抖得起来了。”
他是捐官,平日没少受这些科举出身官员的奚落,此时真是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李诫略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刘铭的主意,当即在心里把他大骂一顿——竟把我媳妇儿拽下水,等老子出去,非打得你娘都不认识你!
范文还说,“不过也怨不得温钧竹惦记弟妹,刚才衙门口匆匆一见,确实让人……哈哈,李头儿你好福气。”
李诫登时倒吸口气,声调都拔高不少,“她来大理寺了?”
“嗯,每天都来,不能进来探视,她就一直在外头转悠,劝也不走。还有人指指点点的,我看着实在可怜,就让她到内院墙来,唔,她现在应该在这墙外头。”
李诫差点飞起一脚踹他,“好你个范胖子,怎的不早说?”
范文莫名其妙看着他,“我也刚知道,再说告诉你有什么用?这墙三尺厚,砖缝里都灌了糯米浆子,你们互相对着墙喊也听不见——不然我也不敢放她进来。”
李诫一张俊脸憋得通红,粗重地喘了口气道:“老范,你冒风险给我通融……兄弟记在心里,再求你个事,你出去告诉她——大狱周围Yin气太重,不是什么好地儿,她身子娇弱受不住,往后可别再来了,让她回家安心等着我。”
范文瞅他一眼,起身叹道:“成,老范这就去,从六品的官儿给跑腿,希望尊夫人能给个面子。”
李诫一揖到底,郑重道:“老范,请务必将她劝走。”
他说话带着鼻音,因低着头,范文看不到他的神色,但也能大致猜到,遂拍拍他的肩膀,无限感慨地叹息一声,“你这个混不吝的小痞子竟也有动情的一天,好好,老范作揖鞠躬也要把弟妹请回去。”
牢门打开又锁上,空荡荡的牢房中,李诫倚墙而立,把手放在墙上。
往日里冰冷的墙面,此时摸起来竟有一丝暖意,竟好像握住了她的手。
他看到赵瑀就站在自己面前,温温柔柔地笑着,牢房里腐败Yin冷的味道也消失了,他似乎闻到了赵瑀身上的香气。
李诫的眼中是朦胧的光,他轻轻笑道:“瑀儿,我好想你。”
外头起了风,带着雨腥味,蔓儿抬头看看天已是Yin了上来,劝赵瑀说:“太太,看样子要下雨,回去吧。”
赵瑀恋恋不舍将手从墙壁上收了回来,“我好像看到他就站在我对面。”
蔓儿认为太太是太过思念老爷,以致于出现幻象,嘴上却说:“这是好兆头,说明老爷快被放出来了。”
这话说到赵瑀心里去了,因站的久了,腿脚都有些僵硬,她扶着蔓儿的胳膊慢慢向外走。
蔓儿劝道:“回去奴婢给您捏捏腿,不然明天别来了,您见天站着也不是个事儿。”
赵瑀笑着摇摇头,忽见前头奔过来刚才那个衙役,“李太太,范大人让小的给您带路,请您去后面角门。”
赵瑀问道:“有什么事吗?”
“小的也不知道,范大人脸色匆忙,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哦,小的看见靖安郡王了,似乎是来传旨的。”
赵瑀心头猛地一紧,来不及多问,一路小跑跟着衙役到了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