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的帐幔放下来,可以轻易遮挡住视线,此时由两枚银钩挂住,露出里头的高床暖枕。撂金的暗色花纹,堆叠起来,有低调的奢华。
格莱坐起身,用手拄着下巴开问:“那个,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少爷……少爷,您这是……”伊桑的脸刷地就白了。
格莱搔搔眉头,感觉自己问得太过直白。
守本分的仆人是不敢随意评价主人的,就像在军队里没有人能够挑衅自己的长官一样。
可是他一时又想不到更委婉的问法。
怕麻烦的格莱维斯立刻板起一张脸:“如实回答,恕你无罪。”
老实的伊桑小脸惨无人色,却还是不得不绞尽脑汁,断断续续说出自己对少爷的“评价”:“少爷秉性……率真,灵活,多变……潇洒,恩,不羁……”
格莱越听脸色越绿,本来嘴角是微翘的,听到最后已经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他微微眯起眼:“这就是你对我的如、实、评、价?”
格莱维斯说到最后故意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再配上那副Yin冷的表情,让伊桑手足无措。
“是……是的。”
伊桑的舌头一直保持打结的状态,肩膀越缩越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
格莱深深吸了一口气,自动把伊桑的话翻译了一遍,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秉性刁钻,喜怒不定,纨绔,恩,不羁……十分典型的贵家子弟形象,也是格莱生平最讨厌的形象。
更让人郁闷的是,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还要逼迫自己融入那样的形象中去。
格莱也不是一个太顽固的人,军人的训练教会他生存才是首要,只有生存才能讲到以后的发展,他断不会因为区区个人喜好就轻易改变自己的计划。
所以就算听到最后格莱维斯漂亮的眉头已经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他还是坚持着把自己该知道的常识性问题弄懂个七七八八。
譬如现在已经神树140年了,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整整6年的时光。
他现在的名字与原本的名字相差无几,名为格莱,是耀眼的太阳之意。
他是纳兰国南边辛达迪子爵的小儿子,他的母亲只是个夫人,而在他母亲之上还有位正太太。
太太育有一子,生性冷酷,不喜欢笑。
另外还有没名分的夫人若干,姐妹兄弟若干。
总结起来,就是这个家族不能算太荣耀,却也能称霸一方小城镇。辛达迪子爵在自己的领地上混得可谓是风生水起。他作为这家里的二儿子,地位不上不下,整日吃饱撑着,正事不干。
“那我的头是怎么了?”
感觉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格莱不得不逼迫自己面对最想逃避的问题。
能把原主弄死,想必脑袋是受到了十分剧烈的伤害。可偏偏脑袋外表看来却是无血无伤。
以前战场上没少看见脑震荡震死的,而且脑震荡的确可以达到外表无伤无痕的境界。
若要达到脑震荡,还要同时保持外表无痕,倘若是物理攻击,那么撞击的角度需要很刁钻力量也要足够集中。倘若是Jing神攻击,那么需要十分强烈的脑波直接深入到大脑才行。
无论是物理还是Jing神,实施者的手段都很值得夸奖。
格莱一方面很不愿面对前身喜欢男人的事实,一方面又有惜才之心,故而一时心情十分微妙。
伊桑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支支吾吾:“小的,小的……”
“你说是不说,少来这里婆婆妈妈!”
格莱生平最恨此等婆妈。战场分分秒秒消耗的都是生命,这么婆妈都不知道会耽误多少军情。
军中生活使得格莱养成了干脆利落的作风,遇到伊桑这样的,就像是一把温火放在心头烧,怎么烧都烧不到重点,却隐隐有燎原之势。理智绷成一条弦,要烧断也就那么一瞬间。
伊桑跌在地上,估计是被吓狠了,眼眶瞬间红了:“是大少爷!大少爷推了您一把,您的脑袋磕地上了。”
“他为什么推我?”格莱隐隐感觉到不妙。
伊桑说了说了,干脆豁出去,几乎是吼出来的:“因为您偷看大少爷洗澡,还欲行非礼之事!”
“所以他推我,我脑袋就撞地上了?”
伊桑抽着鼻子,点头。
“这么简单,没了?”
伊桑继续点头。
格莱额头的青筋忍不住抽了抽。感情不是人家脑波强悍也不是攻击刁钻,而是正主的脑壳和皮都太厚,外表没磕坏,里头倒是震着了。正主为情所困的对象居然不是别人,而是自家大哥!
何止是纨绔?简直是纨绔至极!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