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的安排就是这样。”意孤行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先前定下的行动计划对展陌荻说了一遍。如果不是他执意不愿一起出席,本来是要带他一起去商讨现场的,所以那些本该还是秘密的内容也就不在乎说出来让他知道。
抬起黑眸看他一眼,表示已经知晓,可是却没有回应什么的打算。他是海盗,而且是海盗中最特殊的那个存在,眼下正在进行的行动也是理所当然。他没有兴趣,也没有立场去评价其中的是非。本来跟到这里已经算是冒失至极,下面要发生的一切已经不在他的关心范围。
没有听见他的指责,意孤行多少还是有些安心。曾经想象过的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多种缘由,自己的身份无疑就是其中之一。海盗这个名词总是和太多的血雨腥风连在一起,他也不能说自己就是双手清白的普通人。
“明日,我安排人手送你回极京岛吧。”此刻的接受不代表亲眼看到后的谅解,他虽然不愿也不屑对普通民众出手。但真正踏上阳翟的土地后,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变故,就算是他意孤行也不能预先知晓。就算一切顺利,那些会与之对战的看守粮库的士兵,难道就不是性命了吗?手起刀落,收割的仍然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断送的一样是属于他们的无尽未来。
而这一切,意孤行不希望他亲眼看到。他不管展陌荻过往对海盗有着怎样的想象,也忘记了自己本是一个视人命为蝼蚁的不法之徒。他只希望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不再是那般鲜血淋漓。
听闻有被送回的可能,展陌荻也不表达自己是不是愿意,就连情绪也是毫无波澜的。轻声问道,“阳翟之行,会很危险?”
“谈不上。”答的简短,表示他并不想多谈,可是意孤行仍然不愿意说下谎话。的确很难存在危险的因素,阳翟此刻还仍然被蒙在鼓里。认为自己是五国联盟之首,过往也没有被海盗光顾的经历,这些深入骨髓的既定经验会让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会成为今年海盗冬季劫掠的目标,从而陷入彻底的无措与慌乱之中。
反观海盗这边,意孤行摆明了是要以有心算无心,彻底摆阳翟一道。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一个玩笑,而且肯定是会将阳翟上下彻底吓一跳的恶劣玩笑。
“知道了,我明天回去。”终于表明同意安排,对方那有些莫名的情绪和想法,展陌荻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不禁有些哑然,事到如今才开始介意这些,不嫌太晚了些吗?
甚少见到的乖巧和顺从反而让意孤行不适应起来,伸手揽他入怀,心头的忐忑就这么问出来,“在生气?”关于黑发男人的情绪,一直以来他只能去猜测,去揣度。他的淡漠将所有情绪埋藏的太深,就像一切喜怒哀乐都不存在一般。然而在这种时候,他宁可希望他情绪化一些,如果能够像正常人一般发顿脾气,也比这样不言不语要好。
“既然你有顾虑,那我就回去。”背后偎贴着意孤行有些灼热的体温,他的手臂正环绕在自己的腰间。犹豫了一下,展陌荻将双手叠放在他的手背上。“不要想的太多,你是海盗,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他既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么也不会去在意这个世界的准则。既然他的存在都不见得能容于是非,那么他也就不能要求别人。
意孤行苦笑,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被安慰的那个人。他的所想,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二,此刻一定在讥讽他莫名的苦恼吧——在认识的第一天起,已经知道他海盗的身份,他也没有遮掩的打算。然后就是狂风骤雨般的强势介入,渗透进了他整个生命,如今已是不可分离的整体。而到了这个地步,却开始纠结起最初来,难道就不觉得太晚了吗?
然而,展陌荻又怎么知道,他从最先开始仅仅将他当做自拍卖场得来的奴隶,到了今日割舍不下的执念,从玩物到了足以令他心痛的存在,这份始料不及的变化,又怎么让他不去忧虑那些本不曾在意的细枝末节?
到底,只是被一份患得患失而苦恼。
“明日,你还是不回了吧。”间杂着叹息,意孤行已经改了主意。
他也会有如此摇摆不定的时候,倒真是想不到,焰皇本该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展陌荻缓缓摇头,“我还是回极京岛去,就算没有什么危险,但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本次出门之前,两人之间什么也没有说,他也就跟着上了涅普顿号。当时看来觉得是顺理成章,后来不管怎么想无疑都是鲁莽的举动。
杨城、顾佩奇叛乱那一回的情景依然记忆犹新,想忘也忘不了。不管他们会不会怨怼,展陌荻都不能让自己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的那一身伤痕,为了谁而留下,是令他无法忽视和忘怀的责难。今次,怎么也不会再让自己有了成为负累的可能。
思绪不受自己控制的一阵翻腾,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曾经为他受伤的另一人,暮云沙。展陌荻按住了额角,只觉得一阵难以忍受的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