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殿之中并没有他们预想的针锋相对,反倒是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此刻正值未时正,本是掌门与众长老为高级别的弟子传授仙法的时辰,可殿中却只有清虚元师一人独坐在蒲团上,掌中捧着本道家经书,细细的翻阅。
越言二人进得门来,向清虚元师行了礼,元师将手中书本放下,道:“此番辛苦你们了。那石榴村原该有此灭顶之灾,如今竟被你们破解,也是你二人的福缘到了。”
“怎么,师父已知道密林中的事?”越言惊问。
清虚元师微微颔首。
原来,顾鸣等人下山的当晚就已回到逐月派,并在清虚元师和众位长老面前声泪俱下的哭诉,说越言与云知景如何自大狂妄、不把他这个师兄放在眼里,非要逞强邀功,结果被诡异的密林困住,生死未卜。他想要进去营救,谁知不慎又令肖胥也中了毒,权衡之下只得先保住肖师弟的性命再图后事,这才回山求援。
清虚元师听了,不置可否。只命他几人回去好生休息,勿再牵挂山下之事。又令弟子去请寸心长老亲自为肖胥驱毒疗伤。
另一边,众弟子皆劝清虚元师派人下山相救,元师却是不应,只说,越言与云知景皆是初级弟子中的翘楚,此番就当做对他二人的历练考验吧。苍岩山乃是逐月派镇守数百年的地方,还不至出现大的变故。
众人无法,才都各自散了。如此又过了五日,方等到越言同着云知景回来。
清虚元师望了望下首站着的两人,只见他们发髻略有些凌乱,身上的衣衫边角处也被划破了少许,想来是经过一场打斗的。这般风尘仆仆的模样,看着倒叫人感慨。
“孰是孰非为师心中清明。眼下派内有些人颇不安分,妄图平地起风波,为师与长老们都有分寸,不许他们生事便罢。言儿,你也莫要计较了。”
“可是师父,恐怕有些人的目的不只是要生出些风波吧。”越言争辩道,“我们与二师兄是同门师兄弟,他理当做后辈弟子的表率。我们随他下山时,他却处处言语相逼,怂恿我和知景深入险地,甚至还让肖……”
“够了。”清虚元师抬手止住他的话。
“我已说过了,此事到此为止。言儿,种因得果的道理你最清楚,今日做过些什么,将来必有报应,何苦非要在此刻分出个对错呢?”
清虚元师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久未说话的云知景:“景儿,你觉得如何?”
云知景怔了一怔,似乎是没有料到清虚元师会讲这个问题抛给他。
半晌才道:“掌门虑得是。况且越言也说了,大家都是同门,何必闹得对簿公堂,恶语相向呢!”他说话时垂着眼睑,嘴角保持平和的弧度,仿佛这不疾不徐的声调正昭示着他现下淡泊的心境。
清虚元师紧紧盯住云知景,眸子里闪过星点凛冽的光。
是夜,寒风骤起,星月无光。
松花岗最高的山崖上,清虚元师负手而立,迎着沁入骨髓的冷风,眺望整个苍岩山。
便在这时,东方天际处忽而亮了一亮,似有耀目的白光闪过,却也只是那么一瞬,就再次暗淡下来,仿佛只是人们绮梦中的星点微光。
身着锦衣、面白无须的中年文士从山坡上走来,在清虚元师旁边站定,将袖子拂开,现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老道,你要历练你家徒儿,只管叫他在山中降妖伏魔便是,那山间不识好歹的小妖如今也颇多,怎的却让本君来做这个坏人?”
清虚元师侧身看看来人。只见对方吊着一双凤眼,嘴角略微下垂,丝毫不像位列仙班的修行之人,反而与那闹脾气的孩童有几分相近。不禁心中好笑起来,忙拱了拱手道:“何曾要让道兄做坏人了,只因算到石榴村的劫数,便想着,道兄守护此地数百年,必不忍看他们遭了秧,可身为仙宫的神君,如何能够亲自现身替他们解难,于是才令小徒下山,误打误撞的破了这个局,说到底,都是道兄的慈悲之心啊。”
清虚元师一面说,一面悄悄观察对方,只见那原本紧蹙的眉头终于有了片刻松懈,Yin晴不定的脸色也稍有改观,不禁在心中暗想:哎呀呀,修炼了那么多年,果然还是改不了小孩子脾气!
“哼,你总是有道理的,我说不过你!”锦衣人冷冷的道,“可我也提醒你一句,那件事天命有定,旁的人若要插手,只会适得其反。”
清虚元师双眸冷了几分,收起先前玩笑的态度,仍将目光转向辽阔的苍岩山。远处的山岭一层牵连着一层,连绵起伏,就好像是命运当齿轮,已然环环相扣。
“道兄,贫道有件事想要向你请教呢……”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