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慢慢地走了出来,步子落得很重,每一步都踩在我呼吸的点上。
短短的几步,将须臾片刻拉至成几个世纪。而等他终于停在我面前,我的心跳似乎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慢慢地俯身,宽厚的肩膀遮挡住了弱弱的光线。伸出的手掌,利落地抓住了我的手臂,一个用力,将软绵绵的我从地上提了起来。
点点的光芒在他夜海似地眸底聚集升起,似乎可以照亮这个昏暗的黎明,照亮我。
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触般地在我的眉间一点,刺骨的凉意兀地渗进肌理,我下意识不适地皱了皱眉头,但霍骁却释然似地柔软了神情,微微启唇,他的声音是破碎的嘶哑:
“佑熙。”
我呼吸艰难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竭力克制住想要拥抱他的冲动,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之后,我尽量平稳地开了口。
“霍骁,你……怎么会也在这里?”
霍骁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光一滑,看向了我的身后,他一贯冷峻的半垂着眼睫,投下森森的Yin影,沉沉道:“你未到,来了皇上的人马,我便知道事情败露了,挡了一阵,究竟不是长久之计,便另劈了一条道,想从这墓山潜进寺中,只不过,那众甚是难缠,竟是如何也甩不了。”他看了看扶摇,脸色微微苍白,道:“方才,是扶摇在前探路,不想又忽然折回,姿态诡谲,腿上添了这镖子,我细看下,就认了出来。”
霍骁停顿了一下,凉凉地问:“你同楚瑜在一起。”
“可是受伤了?!”我也不理会他的话,连忙问起了关键问题。
霍骁见我如此,便不追问,只是淡淡说道:“免不了有一些,无甚要紧,已点xue止血,等上了药便无妨了。”
“你让我看看……”我着急地说道。
“霍骁,瞧着倒是全须全羽地无甚要紧么。”
夹杂着一点讥讽,冷冷的音调还未等我说完,从身后站起来的楚瑜口中跳了出来。
他静静地踱了过来,用手捏住了霍骁的放在我手臂上的手腕,目光一转,他看着霍骁发出冷笑来,道:“怎么?这是要明抢?”
“楚瑜,别这样。”我低低地出了声,抬手将他二人的手分了开去。
楚瑜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光尖刀一般,先刺了我一眼,他道:“呵呵,天意如此,把人都聚齐了,何不就此将话讲个明白。”
“楚瑜!”我气闷地喊了一句,“现在不是论道理的时候。”我摇手指了指,“后面还有追兵呢!”
“你现在知道有追兵了,现在晓得要保命了!”楚瑜先呵斥了我一番,继而又冷笑着看向霍骁,道:“你我的恩怨是时候也该断一断了,别的不提,咱们现下,就说他!”
霍骁的面目Yin森森地冰封着,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虽说是我从寺中提溜出来的,可若不是大半的兵力被小皇帝遣去拿你,我纵是飞天的本领也难行此事。”楚瑜朝霍骁走近了一步,道:“不过,人既已被我救了出来,便断然没有交出去的道理。”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相对而立,丝丝缕缕的光线投映在二人中间,像是亘古难移的界限。
“霍骁,你我也是旧识,我楚瑜是什么脾性,你也清楚。今日,你我将这前前后后的帐都算个分明,你我间也决出个去留来。”
“楚瑜!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几步上前,想走到那两人中间去。
霍骁却一把制住我的肩膀,止住我进前的步子,看着楚瑜,他低沉道:“你说。”
“眼下危急,不是寻常时候,你我便十招赌胜负,也毋须拼个死活。只是赢的那个,带着这傻子出这林子,输的那个留下来挡追兵。若是留下的那个还有命来追,届时再比试,等到那时,方是生死之决。”楚瑜环胸冷然,道:“不过,多寡分明,我看留下的那个多半也走不出来了。此番也可谓是了局。”楚瑜最后朝霍骁走了一步,字句Yin厉道:“霍骁,你我终须战上一局,纵然迟了七年。你意下如何。”
我荒唐得看着两个人,几欲破口大骂。
霍骁微微颔首,道:“我留下。”
楚瑜听闻此言,便凌眉大怒,以为霍骁料定了输赢,又作故强势,立刻就喝道:“姓霍的,你休要小觑了我。”
霍骁冷淡地开口,道:“宫中军武子弟,原大都系霍家带领Cao练,方举荐入宫。门路招式,套别行风,我无不知晓。虽有寡不敌众一说,但知己知彼,终究有法子全身而退。况,他们见是我,多少有些顾忌,那些有心思的,更是愿意拿了我复命,便也撇了你们这一路了。”
枝木chaoshi地展露在微光的天幕间,墓山渐渐地在苏醒。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几步走到了那匹还在痛苦喘息的马匹身边,双手紧握剑柄,一鼓作气,咬牙将那剑猛地从马腿上拔了出来!
那倒地的马匹刚缓过一阵,眼下又遭了这锥心的疼痛,整个地在地上一震,嘶声是不寻常的凄惨,连同滚烫的马血都烙印似地迸溅到了我的脸上。